“哎呦,你不要不说话,如此这般像极了闷葫芦,打量着让媳妇自己跑上门?”云中客直摇头,满脸的失望至极,“你要晓得,这宫里的女人,多数是属于皇帝的,阿珏……我说这话,你明白吗?”
慕容珏正因为明白,所以一直没说话。
皇宫里的女人,哪怕是个宫女,都是谁可以随随便便肖想的,毕竟你能看上的,说不定皇帝也会看上,今日平淡无奇,明日飞上枝头。
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过!
不足为奇。
“趁着皇帝还没下过圣旨,也没有这般心思之前,要下手就得赶早。”云中客提醒,“晚了可就真的完咯!”
慕容珏还是坐在那里,瞧得云中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反正你跟那隋善舞没多少感情,既已早早的抽身离去,何必……”云中客一怔,在慕容珏的注视下,将“隋善舞”三个字咽了回去,转而又道,“既然已经和离,你即便再娶,也是不打紧的。”
何况,他注定要回边关去的。
“她……可能被皇帝看中了。”就在云中客转身之际,慕容珏开了口。
回想起她闭口不提的任务授予人,还有……那日在御花园里的情景,宋云寂显然是很抗拒他跟阿鸾接触,所以云中客那句话说错了,说皇帝没有这般心思,这哪里是没心思,分明是早早的将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云中客愣怔,“那可就难办了!”
是难办了!
“那这丫头是什么心思?”云中客忙问,“这丫头也有心入宫吗?”
慕容珏想了想,“这倒是没看出来。”
“那不就得了!”云中客双手环胸,“只要皇帝还没下旨,鸾姑娘也没答应,就不是个事,关键是要抓紧时间办了这事,回头……你探探鸾姑娘的口风呗!”
若是姑娘愿意跟他走,皇帝看在燕王干下的那些腌臜事上,也会允许这桩亲事。
毕竟,皇帝的弟弟愧对慕容家,现在慕容家只要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不好拒绝,否则宋云奎和隋善舞那点破事捅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尤其是,皇室!
外头的雨,还在哗哗下着。
阿鸾揣着怀里的兵书,尽量避雨而行,不得不说,这云中客的虎狼之药,委实厉害得紧,原就被冷汗浸湿的衣裳,因着风雨吹袭,愈发凉得厉害。
回到房间的时候,阿鸾第一反应是将兵书取出,“好在没淋湿。”
视线有些模糊,她轻手轻脚的将兵书放在枕头底下,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下一刻……耳畔只剩下齐韵儿的疾呼。
“阿鸾?”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仿佛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覆在了额头,然后有人在耳畔说话,但到底说了什么,阿鸾委实听不太清楚。
说什么呢?
是谁在说话?
宋云寂黑着脸,若眼神可以杀人,他定会杀了眼前这帮混账而无用的东西,“太医院养的都是废物吗?一个两个跟朕说不知为何?不知为何!什么都不知道,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跪了一地,各个抖如筛糠,“回皇上的话,鸾姑娘身上余毒未清,只是身子过于虚弱而昏迷,至于什么时候醒……”
这事,谁说得准?
这丫头中毒颇深,如今体内毒素清除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余毒未清,实属命大。
谁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活下来的,但元气大伤也是真,没有个小半月是不可能好转的,至于何时能醒转,更是个问题。
宋云寂面色黑沉的盯着床榻上的阿鸾,也只有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才能这样近距离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下去!”宋云寂敛了脾气。
阿鸾……大概不喜欢他在她面前发脾气,何况边上还立着眼眶通红的齐韵儿。
“下去吧!”这句,他是冲着齐韵儿主仆说的,“若是有什么事,朕会让人告诉你,你怀着身孕不宜太过操劳,去歇着吧!”
齐韵儿张了张嘴,终是被芳泽拦下。
芳泽扶着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外,齐韵儿面色发白,有那么一瞬,她想回去,可又耐住了脚步,宋云寂正在气头上,这会进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主子别担心,鸾姑娘福气好,不会有事的。”芳泽低声关慰,“何况,有皇上有太医在。太医不是说了吗?鸾姑娘身上的剧毒已解,只是余毒未清,身子太过虚弱罢了!”
齐韵儿点点头,终是无奈的离开。
房内。
宋云寂坐在床边,轻轻的为阿鸾掖好被角,伸手探了探阿鸾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太监赶紧去换了帕子,恭敬的递给宋云寂。
给阿鸾换了额头的湿帕子,宋云寂眉眼微垂,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俄而又“吱呀”一声合上,整个房间,只剩下宋云寂与沉睡的阿鸾,这样的感觉委实不错。
独处!
俯身上前,轻轻的吻上阿鸾的眉心。
那一瞬的冷热交替,感觉太过奇妙,让宋云寂心动不已,若不是因为她尚在昏迷之中,他真的有可能……重新将帕子覆在她的眉心,瞧着面色惨白的人儿,帝王胸腔里的那颗心,已然跃动得不能自己。
“阿鸾,好起来!”宋云寂握住她的手。
阿鸾的手,不似寻常女子的光滑细腻,常年握剑动武之人,掌心里有着清晰的茧子,就是这样一双手,能掌人生杀,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于大雨中冷喝一句:还来吗?
“阿鸾!”宋云寂又低唤了一声,“阿鸾,朕想给你最好的,你快些醒来,什么南玥细作,什么南玥刺客,朕都不用你再插手,朕不要你当刀子,朕想要你……”
当朕的女人!
可惜,阿鸾什么都听不到。
大雨滂沱,烛光葳蕤。
有人心猿意马,有人心狠手辣。
总有光亮,照不到的角落。
“确定是阿鸾?”马车内,传出低冷的女声。
黑衣斗篷的男子立在马车外,大雨哗哗打在身上,遮掩着他低哑的声音,“我亲眼所见,云中客为其疗伤,所用虎狼之药,有几味药……是专治尸毒的。”
“该死的东西!”女子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蛊惑人心,魅惑男人,她倒是玩得很顺手嘛!眼下各联络点被端,咱们与外头的消息联络已然不那么顺畅,长此下去,我们也跑不了!”
男子愕然,“那……如何是好?”
“我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才能对付她?”女子咬牙切齿,“绝对不能让她活下去,不然这麻烦会源源不断的而来,你我都会死在她手里。终究是她知道得太多,必须死!”
男子犹豫了半晌,“据说现在,皇帝很宠爱齐贵人,而她又是在齐贵人宫里,这要是动了手,万一齐贵人追究起来,皇帝那头肯定会帮衬着,咱们未必能脱身。”
“南玥的叛徒,必须死!”
马车,扬长而去。
大雨哗然,下到天明。
黎明时分,大雨方歇。
阿鸾,始终没醒。
宋云寂去上朝的时候,齐韵儿和芳泽才有机会入房间照顾。
瞧着阿鸾双目紧闭的样子,齐韵儿偷偷拭泪,“惯来见她活蹦乱跳的,忽然躺着不动,委实不习惯,我还是喜欢看她翻墙头,在屋顶窜上蹿下的样子。”
至少那样,说明她身康体健,什么事都没有!
“主子放心,鸾姑娘肯定会好起来的,余毒未清……咱们好好照顾着,仔细用药,将余毒清除不就行了吗?”芳泽宽慰的瞧着自家主子,“主子莫要难过,不然鸾姑娘醒来,定是要难过的。您知道的,鸾姑娘最见不得您掉眼泪!”
这是实话,阿鸾最见不得齐韵儿哭,用阿鸾的话说,女儿家的眼泪落在开心之时,便是上苍赐予的珍珠,落于痛苦哀愁,委实不值!
齐韵儿点点头,坐在床边,温柔的望着昏迷不醒的阿鸾,无奈的叹口气。
云中客的虎狼之药委实厉害,一直到当天夜里,阿鸾都没苏醒。
待宋云寂处理完了朝政,便又麻溜的回到了阿鸾的床边坐着,众人皆悬心,虽然太医说,她的毒正在逐渐消退,但是人未清醒,便不算无恙。
客栈里灯火缭乱,云中客托腮,百无聊赖的撇撇嘴,“据说,白日里陷入了昏迷,这会都没过来,说明还在昏迷之中,你在这儿等……也是白等,倒不如去宫里看看。”
慕容珏没说话,夜闯宫闱,若是被人发现,是要闯下大祸的,更有甚者,会被扣上入宫行刺的污名,他慕容珏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做这样有违礼数又犯禁之事。
“懒得管你,光杆子回边关的又不是。”云中客揉着眉心,“咱们这些人,长久处在边关,别说是娶媳妇,军营里都是男人,连个母鸡都难见着,你若是这般犹豫不决,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慕容珏凉凉的睨着他。
“得,您是慕容少、将、军,您不会哭,您只会拎着刀奋勇杀敌,然后被人撬墙角……”云中客兀的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眼泪星都出来了,“哎,你去哪?”
慕容珏抬步往外走,“回去睡觉。”
睡觉?
呵……
连个女人都哄不到,还有脸睡觉?活该孤枕难眠!
昨儿下雨,今儿出个大太阳,于是乎到了夜里,又潮又闷,体感不是太好,没来由的,让人的心境也跟着烦躁起来。
宋云寂坐在床边,瞧着依旧昏睡的阿鸾,两道眉已然拢到了一处。
药都喂下去了,人就是不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可惜,谁也不知道阿鸾寻的哪位大夫解毒,否则倒是可以揪进来给看看,是不是药量太重?又或者药石用得不当?
“皇上!”太监行礼,“丞相求见。”
宋云寂起身,缓步往外走,前几日因为重惩贾妃的缘故,这位贾丞相就表现得颇为不满,看样子……有必要换换血了,有些人在某个位置上待了太久,连臣子的本分都忘了!
皇帝走后,便有小宫女端着汤药,垂首进门。
及至床边上,小宫女将汤药放在床头凳上,直起身瞧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阿鸾,悄然靠近几步,似乎是在确定,阿鸾是否醒转?
确定阿鸾依旧昏迷沉睡,小宫女快速抽出了袖中的短刃。
寒光乍现,生死一念。
窗户骤然被风吹开,惊得小宫女慌忙收起了短刃,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的盯着窗口,却只看到风吹着窗户,吱呀吱呀的煽动,并无其他。
饶是如此,也足以惊心,小宫女忙不迭行至窗口,伏在窗口四处张望,确定没什么人,这才静下心来,将窗户重重合上。
经此一吓,待其再回过神来,齐韵儿和芳泽已经进了门。
“为何还没醒呢?”齐韵儿担虑。
小宫女快速端起汤药近前,“主子!”
“交给我!”芳泽接过,“主子,鸾姑娘该吃药了。”
齐韵儿点头,拂袖坐在床边。
小宫女行了礼,快速往外走。
“等等!”齐韵儿眉心微蹙。
小宫女骇然心惊,下意识的握紧了掩在袖中的短刃,“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药有点苦,你去拿点蜜饯过来!”齐韵儿吩咐。
小宫女如释重负,“奴婢这就去。”
待人出去,芳泽不由笑道,“主子,鸾姑娘昏睡着,您这要了蜜饯也没有用处,难不成要泡水喂给鸾姑娘?”
“这宫女好面生。”齐韵儿瞧了芳泽一眼,“你去看着点,我觉得不太对头。”
芳泽愕然,“主子的意思是……”
“阿鸾做的什么事,咱们心知肚明,但凡有异样,都不能轻纵。”齐韵儿面色微沉,“她能成为皇上的刀子,自然也有人想要折了这柄刀子。阿鸾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不入宫,我亦不能让她有所闪失!”
芳泽会意,“奴婢去瞧瞧。”
“自己小心,若是察觉不对就撤,宁丢勿醒。”齐韵儿温声叮嘱。
芳泽点头,“是!”
待芳泽离开,齐韵儿端起边上的汤药,正欲往阿鸾嘴里喂,窗外忽然“砰”了一声,生生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药碗。
这药是方才那个婢女拿来的?
定了定神,齐韵儿放下药碗,寻思着……还是等芳泽回来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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