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缨侧躺在东屋的破床上,头顶散乱着一堆头发,眨着一双无神的大眼,呆呆地看着大半个房顶都没了缺口处的夜空。
从天黑一直睡到深夜,这一次她是真的在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忽然,院子外边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归后进了院子。
小红缨的目光终于慢慢聚焦,小鼻子深深做了一次呼吸,小胳膊在床上撑了一下,然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借着窗台上的没灯左右打量了一下这破屋,地上传轻微的呼噜声。
扭歪着脖子,大眼睛凑近眨巴了几下才看清是盖着行军毯蜷成一团的胡义。
慢慢穿服,然后无精打采地下床,犹豫了一下,直接将床上的被子扯过来,盖在胡义身上。
然后直接转身出了屋。
差点与刚要进屋报信的战士撞在一起,战士瞪着大眼,原本带着兴奋笑容的脸更像是开了花:“丫头...你身体好了?”
小红缨看了那战士一眼绕过战士直接出了堂屋大门。
报信的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进屋:“营长...胡营长...”
战士见胡义从睡梦中睁开眼,直接在旁边静静地等胡义问话。
胡义皱着眉头,坐了起来:“什么事儿?”
战士简单的把消息说了:“工作队劝降北边村里的伪军成功了,那村里只有大半个连的伪军,土匪没见踪影,马连长让我回来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胡义头脑可能还没有清醒,想了想:“有田三七和李响的消息没有?”
“他们都在北边那村子看投降的伪军俘虏,估计一会儿就会把他们带回来。”
胡义忽然发现身上盖着被子,立即转头看向破床上,一下就发现丫头不见了,赶紧从地上弹了起来:“你看见丫头没有?”
“呃,我来的时候她刚从屋里出去。”
胡义点了解点头,赶紧了紧衣领,正军帽,然后对战士说:“你现在去看看罗富贵的鸡汤熬好了没有!”
战士赶紧补充了一句:“呃...马连长那边还在等着呢!”
“那就让他们等着!”胡义说完,也不管战士目瞪口呆的表情,径直向厨房走。
灶膛中快燃尽的木柴上明火在摇晃,随时可能熄灭,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窝在厨房一堆柴禾中的罗富贵被旁边的大狗摇醒,两人都张着大嘴不说话。
甚至连呼吸都停止,灶里透出来的光线,看到丫头正打着哈欠从厨房里间的茅房中走了出来。
小红缨好像才看到柴禾中的两位,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抬手擂了擂眼:“哎,你们两怎么睡在这里?”
罗富贵立即从柴禾中窜了出去,围绕丫头转了两圈:“你好了?我这不是作梦吧?”
丫头打了个哈欠:“什么好了?姑奶奶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
看着丫头那缺德的表情,嚣张语气,怎么可能?他姥姥的,这一定是在作梦…
罗富贵睡意全无,只要丫头好了,他的心情也立即大好。
转身到灶台边,伸手揭开灶上的行军锅:“丫头,你看,我给你弄了好吃的!”
丫头吸了吸鼻子,两眼立即瞪出两个十五的月亮,两步窜到灶台边:“鸡汤?”
小手直接就往锅里伸。
罗富贵一把将丫头手扯住:“哎,烫着呢!这是快腿托耿队长送过来我专门给你炖的!”
在罗富贵眼里,只要能沾上与鸡有关的事儿,立即就能把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甚至是打鬼子给忘得一干二净。
李响田三七马良都出村执行任务,只有他这个dl长还窝在厨房熬鸡汤...
不过,他也开了战场上以口服人的先例,直接劝降了近二百的会道门武装!
胡义找丫头站在破厨房外的黑暗中,他的视线,一直望着丫头,一直跟着身体丫头转。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丫头跟以前没两样的笑。
罗富贵从锅里把早炖烂了鸡捞了出来,直接装进饭盒,顺手把鸡头给扯了下来:“丫头,这头上没什么肉,我偿偿...”
丫头接过饭盒,直接扯下一条鸡腿丢给旁边流着哈癞子的唐大狗,再扯下另一条腿递给罗富贵:“剩下的我得给狐狸留着,锅里的那些汤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出厨房,却看到呆呆地站在外边胡义:“哎,你不是在睡觉么?站这里干什么?”
胡义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他有些想不通,军医说她得休息几天才会恢复,怎么突然间就好了?
“赶紧给我让开!咱们回屋里去吃!”丫头见胡义没反应:“你发什么呆?信不信我全吃光,你连汤都喝不着!”
胡义看着往日的小红缨又回来了,伸手一把将丫头揽在怀里。
这回轮到丫头懵了,一手提着饭盒,另一只手捏成了拳头,却不知道该往哪放。
黑暗中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带着窃喜,瞬间晶莹漫溢。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从厨房往外传。
被抱住的稚嫩小肩膀立即晃荡了一下,小手推在胡义胸口。
出门的罗富贵愣了,厢房上的油灯光线下,丫头跟胡老大抱在一起,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机智熊赶紧转身,一把将跟在后边的唐大狗脖子揽住,直接扔在柴禾上。
特么的死骡子,你干什么?
咱们就在这里睡...
老子说睡这里暖和,特么你说的要去厢房里睡觉...
闭嘴!罗富gz缩了缩脖子,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好险!”
唐大狗犹豫的看着罗富贵:“什么好险?你撞见鬼子么?还是你脑子有问题吧?”
“嘿嘿,还真的差点撞上鬼了了...”
时间在流逝,这个夜注定不平静。
一个八路军战士趴在平原上大路边一条沟里,春寒仍峭,回了衣服的战士仍然冷得不时地小范围活动身体,眼睛却警惕地瞭望着四方…
十多分钟前,他就听到东南的远处传来马蹄声。
声音越来越近,战士握紧了手中的枪,缓慢拉栓。
一匹速度并不快的马倒在了路上,一个黑影踉踉跄跄接近哨兵位置。
哨兵开始紧张,枪口低垂对着地面,眼看那位进入身前三十米,立即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枪口稍抬大喝一声:“站住!什么人?口令!”
来人上气儿不接下气,终于见到外围哨兵,立即瘫倒在地:“端炮楼...”
“这是昨天的口令...”
“你娘的,别废话...李焕章排长派我...来求援...我们...回根据地路上...被大批土匪...盯上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战士赶紧上前,两人在村里时候见过,自然认识...
两人没说风句话,紧接着,哨兵就背上在马上差不多已经被抖散了骨头的那位往村里跑。
十多分钟后。
“九营能动弹的...各队伍会骑自行车的...全都紧急集合!”某个声音在不停叫嚣。
一些屋里开始亮灯,一间间没有门的房门口帘子被掀开...
到处是起床、问询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声音。
村中奔跑的脚步声连续响起,几支火把开始在村口广场上摇晃。
时间不长,二营、王朋营、工作队、友军中所有能动弹的自行车全都集中在广场上...
丁丁当当的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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