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千古雄关之上,抚摸着粗糙的城砖,俯视着脚下的汜水平原,秦雷如坠梦里。喃喃道:“竟然真的拿下来了?”即便已经在城里待了一天。
“是呀王爷,不管怎样,我大秦终于掌握了战场主动!”皇甫战文欢喜道:“从此以后,齐国腹地便坦露在我大秦铁骑之下,任我予取予求!”虽然被安排在了预备队,没有抢到破关的功劳,但夺下虎牢关的意义,足以让每个秦国人兴奋不已。
是的,虎牢关上已经插上了秦国的军旗,这座列祖列宗都没有打下来的险关,竟然被世宗烈皇帝陛下,一夜之间拿下来了。
当秦军抵达虎牢关下,便了低烈度、高频率的攻击,虽然死伤并不惨重,但靠这种不痛不痒的力度,就是十年也破不了虎牢。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底,眼看粮草就要难以为继,一众秦将终于憋不住了,纷纷上书皇帝陛下……要打,咱们就正经打一仗;不打,咱们就趁着还没饿肚子班师回朝。老在这磨洋工算是怎么回事?
昭武帝高深莫测的安抚住众将,告诉他们破城指ri可待,回去安心候着就是。将军们虽然不信,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只能耐着xing子等待。
结果某夜虎牢关上杀声震天,但各军都被皇帝勒令只管睡觉,不得sāo动。等拂晓时分,大内侍卫便传令各军:‘虎牢已破,大军入关!’将军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先狠狠地拧一下大腿,待痛得大叫一声,便跑出营帐,往晨曦中的虎牢关上望去……竟然真的见到关门大开,金甲御林布满城头,旗杆上也换成了陛下的龙旗。
将军们连忙打发先锋营入城打前站,没多久便传回话来:“城内四门已被御林军控制,残敌也被肃清,甚至陛下的銮舆也进了城。”将军们被彻底震住了,便稀里糊涂的点起队伍,拔营进驻虎牢关。
待众将军入城之后,便被大内侍卫引到了城关东面的含月楼上。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强忍住得意的世宗烈皇帝陛下,以及神采飞扬的徐载武,还有一个低眉顺目站在龙椅边的陌生武将。
‘齐人?’看到那武将的打扮,乃是齐国副将服饰,众将领心中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个齐jiān啊……’
昭武帝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众卿快来,认识一下新同僚。”说着一指那齐国武将道:“础石,自我介绍一下,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众位将军。”
那武将恭声道:“遵旨。”说着便朝众将军拱手道:“末将养由基、草字础石,大秦中都人!”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秦腔,还稍微掺杂了些齐音。
众将领这下吃惊不小,纷纷惊讶道:“既然是我大秦军人,怎么穿着齐国的军服啊?”
看着众将领瞠目结舌的样子,昭武帝心里那个爽啊,忍不住得意道:“础石乃是先帝爷派到东齐的密谍,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养由基闻言一脸唏嘘道:“正如陛下所言,当年先帝意yu大举攻齐,派遣大量的密探入齐,卑职便是当时到的齐国……”说着面sè一黯道:“结果造化能人,先帝中道崩殂,秦国的攻势被迫取消,卑职这些人便失去了目标,有人偷偷回了国,但更多人都像卑职一样潜伏于来,等待皇家的下一步指示。”
“谁知这一等就是二十余载,卑职竟已经在齐国升到了参将,却从无一天忘记使命,ri夜期盼祖国的召唤。”养由基满脸狂热道:“终于在去岁,大秦皇家密谍重新恢复了与卑职的联系,并帮着卑职贿赂了齐国高层,将我调来了这齐国的西大门,担任虎牢将军的副手。”
秦雷心道:‘怪不得去年皇帝让河阳东来洛阳,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通过今年春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河阳才是昭武帝真正的心腹,信任远超过他们这些儿子。
后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养由基是城中的二把手,与一把手轮流值夜,在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昨夜有惊无险的打开关门,放神武军入了城。猝不及防间,惊醒的守军炸了营,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在死伤惨重之后,从东门逃亡齐国内地了。
至于为什么要等上一个多月,那是要等赵无咎的主力撤离虎牢关才敢动手。
听完讲述之后,众将都很兴奋,真心诚意的朝昭武帝叩拜道:“陛下庙算无遗,未战先胜,我等五体投地!”昭武帝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连称是祖宗的荫庇。
大皇子却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大秦还没退军,赵无咎怎会忙着离开呢?”
那养由基不慌不忙道:“这位王爷,齐国皇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勒令百胜公火速回京,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末将并不知晓。”
“齐国皇帝病危了。”昭武帝淡淡道:“这是齐国的最高机密,朕也是昨夜才得知。”
众将一脸恍然,不由感叹道:“齐楚两国的皇帝几乎同时病危,看来我大秦当兴啊!”“对,陛下乃是三分一统的英主!”一时间谀辞如cháo,险些把昭武帝给淹了。
但大皇子仍然不依不饶道:“就算赵无咎走了,但还有武之隆呢,他也该做出完全准备啊!”
昭武帝心道:‘你这不给我添堵吗?’不悦的微微皱眉道:“础石,你告诉他。”
养由基赶紧恭声道:“武之隆和赵无伤都随赵无咎东去了,只有辛稼奘和陈烈风留在城中,更何况昨夜齐军炸了营,就算赵无咎仍在,也无力回天了。”
这时,一直等着众人夸夸自己的徐载武,终于憋不住道:“甭管这个那个,大伙可站在虎牢关中,满城尽是我们大秦的雄兵,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还有什么好疑虑的?”说着愤愤的看一眼秦雳道:“若是龙骧军先进城,不知大爷还有没有这么多疑问?”
秦雳被他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好跟破城的功臣争执什么,只好闷声道:“孤不是这个意思。”徐载武也不敢太过得罪他,哼一声便住了嘴,但面上却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见大殿下下不来台,罗云赶紧岔开话题道:“无论如何,这虎牢关我们是占定了,此乃天助我大秦也!”先恭维一下皇帝和徐载武,而后话锋一转道:“但我军的粮草已经告急,请陛下和二位元帅为下一步早作打算。”原先太尉府指定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没估计到拿下虎牢关会怎样,是以罗云有此一问。
昭武帝面sè稍霁道:“嗯,理应如此。”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无限风光,是时候考虑下进退了。
李浊和李浑对视一眼,齐声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我等心悦诚服,自然由您乾坤独断了。”
望着彻底服气的李家兄弟,昭武帝心道:‘看是往常是我皇室太过晦暗,以至于让这些东西起了觊觎之心,现在朕一鸣惊人,自然是群邪退避了。’便和颜悦sè道:“还是商议一下吧,让朕听听你们的意见。”
秦雷看一眼无声肃立在皇帝身边的养由基,心道:‘太不注意保密了吧?怎么能让这人旁听呢?’但他知道昭武帝对自己成见之深,超过了十八层地狱,也就不会讨那个没趣。
事关下一步的动向,由不得众将军藏拙,纷纷各抒己见起来。一番争论之后,最终汇聚成了两种意见……较保守的一种是派军驻守虎牢关,大军暂且班师,待秋收或明年军粮充足之后再作计较;另一种激进派则主张趁着齐国皇帝病危,大军东进,攻城略地、因粮于敌,捱到秋收不成问题。
决策者世宗烈皇帝陛下犹豫了,他也知道此行的收获足以使自己赚够威望、江山永固,还能彪炳史册。但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算不能打到上京去,也可以把齐国千里疆域搅得翻天覆地、给它一个难以愈合的重创。
是一鼓作气还是见好就收,这是一个典型的赌徒问题。
视线在众人脸上巡梭,昭武帝想得到些帮助决策的信息,但李浑与李浊低下了头,口中小声嘟囔道:“简在帝心……”至于其他人,也没一个敢吭声的,唯恐将来陛下后悔,把自己当成替罪羊。
秦雷心中叹息一声:‘就是讨人嫌我也得讲了。’便拱手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齐乃庞然大物,急功近利适得其反,徐徐图之才是王道。不如暂且退兵,等来年……”
昭武帝不悦的咳嗽一声,打断了秦雷的话头,沉声道:“秦雷,朕发现你暮气深重啊!这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该说的话吗?”不等秦雷答话,便把脸转向养由基,和颜悦sè道:“础石啊,你在齐国的年岁多,怎么看这件事?”变脸比翻书还快。
养由基恭敬道:“末将新归,还不了解情况,岂敢班门弄斧?但可以提供个情报,以供陛下圣裁。”
“但讲无妨!”昭武帝呵呵笑道。
“虎牢关东北百里之外,有一城池名唤牧野,乃是百胜公囤积粮草的要地。”养由基轻声道:“从几年前,全国各地的粮草便源源不断运到哪里,怕是有几百万石之多了吧。”
昭武帝面sè惊喜道:“此话当真?”
“虽然此次齐军西征作战耗费了不少,赵无咎也要带一些北上,但牧野城的粮食实在太多了。”养由基单膝跪倒,拱手沉声道:“末将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那里至少还有一百万石粮米!”
昭武帝闻言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有道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现在苍天授朕粮仓、雪中送炭,其意再明白不过!”说着做出一副壮烈的样子,丹凤眼瞪得老大,声音高而尖锐道:“是让朕王师北伐,直取齐国上京!”
皇帝凌厉的视线扫过众将,沉声道:“谁为朕将牧野城取来?!成为二十年来第一个杀入齐国的将军?”
“末将愿往!”一众将领齐声高喝道。这份殊荣可以令任何人怦然心动!秦雷虽然知道准没自己什么事儿,但不想显得太过扎眼,也跟着低头请愿。
但出乎意料的是,昭武帝点了他的名字:“雨田,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呃……”秦雷错愕道:“儿臣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不要紧,朕对你有信心。”昭武帝的态度就像六的月天,yin晴变幻太无常:“不用立什么军令状了,兵贵神速,你赶紧点齐兵马,立刻出发吧。”
“哦……儿臣遵旨。”秦雷摸不着头脑的应下,便与协助他的养由基一道退下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昭武帝心中愤愤道:‘若不是想着把握大点,怎么轮到你去立功?’虽然整天颠倒是非,但烈皇帝陛下心里清楚,从黄土塬上的军演到洛水原上的会战,秦雷都表现的极为卓越,次次居功甚伟。再加上皇帝陛下之前从没关心过战事,对其他将领的能力也不了解,所以遇到这种深入敌境的硬仗,他还真不放心给别人。
大秦是世宗烈皇帝陛下的大秦,他不可能跟自己过不去。
“王爷,徐伟来了。”沈冰的声音将秦雷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点点头,回望一下人声鼎沸的虎牢关,暗道:‘关中十万大军,关外城下还有二十万,确实是神仙也夺不回虎牢关了。’便按下心头的不安,快步走下了城楼,回到了营地之中……虽然昭武帝一再催促他上路,但没有弄清楚牧野城的的真实情况前,他是不会出发的。
“殿下……”一见到王爷进来,粗布打扮的徐伟扑通跪下道:“卑职终于等到您了。”
秦雷心道:‘怎么跟那养由基一个味儿啊?’便走到上首坐下道:“你辛苦了,但孤现在没工夫废话,所以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孤来问你,牧野城是个什么情况?”他给徐伟的主要任务便是收集军事情报。
“牧野城?那是个粮仓,原本守卫很严密。”徐伟恭声道:“但是大量溃军入城之后,整个牧野都变的混**不堪。”
“城内有多少军队?”秦雷沉声问道。
“有三万守军,另外还有无数已成惊弓之鸟的溃兵。”徐伟不加思索道,话锋一转,又压低声音道:“但牧野城距离黑虎山寨不足百里,在卑职多年经营下,还是有一些关系的。”
定定的看他一眼,秦雷幽幽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进攻牧野啊。”
“卑职不敢。”徐伟赶紧跪下道“就是想为王爷立功……好请王爷开恩放卑职回国。”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道:“东齐这鬼地方,卑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唔……”秦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种说法:“都有什么关系?你能买通守将吗?”
徐伟讪讪笑道:“王爷说笑了,卑职在齐国的身份是土匪,怎么能结识到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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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最近实在太忙了,简直要把一切个人时间都拿出来写书,却还是很吃力,包涵包涵。过几天忙完这一段就好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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