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不由地在心内冷叱了一声——不是所有的保证都值得相信,而刘渊的所谓誓言,只让段誉觉得好笑。
段誉咬牙,他冷冷地望着宣誓一般的刘渊,不留半分情面地说道:“刘渊……不要这样说我姐姐……自从你和锦绣公主做下那令人不齿的事情之后,你就已经不配和我姐姐相提并论了。所以,你只要记得,这次是我救了你,你又欠我一命,现在,我要你还这条命,而我姐姐并不欠你,所以,你必须得救她上来……”
说了那么多的话,段誉似乎有些累了,他微微地喘息了一下,放低了音量,宣誓一般地说道:“刘渊,我可以告诉你,若我姐姐有事,我段誉对于发誓,只要我段誉在生一天,就会让你的母亲以及你所有在乎的人,生不如死……现在,以后,甚至是以后的以后。”
死,从来都不是最厉害的惩罚,无论是自己的死,抑或是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死。可是,人最怕的字眼,就是生不如死。
段誉的话,字字充满杀气,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暴气息,从段誉的脸上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段誉的人就站在冷月之下,他冷冷地,冷冷地望着这个曾经的师长的兄长,望着这个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只用了半年时间不到,就彻底褪变得干干净净的刘渊,一字一顿地说道:“刘渊,别让我一辈子都鄙视你!”
刘渊的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的。”
段誉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段誉不说话,刘渊也沉默下来。整个崖顶之上,两个大小的男人之间,有一张无声的铁幕,正在慢慢地张开,蔓延、收拢、然后合并,密不透风。
有一种叫做情谊的东西,在两人的心里死了,连根都坏死了,现在的两个男子,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救那个让他们在乎的女人。
刘渊用力地拉着段青茗,段誉却紧张地望着那些黑色的蝙蝠。生怕它们再俯冲下来,伤害到段青茗或者是刘渊。段誉刚刚试了一下,那种蝙蝠的毒性非常之烈,甚至已经超出段誉的设想。
段誉想,这大约和这些潜伏在黑暗之中的蝙蝠身体里的毒素,还有长年食用那些毒蛇、毒虫之类的毒素沉淀在体内的毒素有关,现在的蝙蝠之毒,已经不单单可以用寻常的解药可以解除了,而是要用那些混合的解药,才能彻底解去。可惜的是,段誉这人一向胆大,身上带的解药少而毒药多。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老头子给他的所谓的丹药,才更加不敢冒险让这些蝙蝠伤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的人。
然而,那只险些伤了刘渊的蝙蝠一个俯冲之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段青茗的存在。虽然,段青茗已经被段誉交待过,尽量少呼吸,尽量少动作,可是,那些在黑暗之中长年生活的毒物,还是通过段青茗的体温,还有她的身上的热度,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那只蝙蝠停在崖壁的某一侧,它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再接下来,令人可怖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无数的黑色蝙蝠正从头顶的崖洞之中俯冲而下,朝着人在半空的段青茗冲了过去。
刘渊一见,大吃一惊,他这一惊,手里的绳子险些再次松开。段誉一眼瞪了过去:“赶快拉,别的事你不要管。”
刘渊定了定神,连忙更加用力,更加飞快地拉起了长绳,眼看着,段青茗离崖壁之侧只有几步遥远的距离了,头顶,墨黑的乌云俯冲而下,瞬间就到了段青茗的身边。刘渊一看,他的心,就要跳到嗓子眼了。连忙咬紧了牙,拉了绳子用力地收拢。
而段誉低叱一声:“姐姐,闭眼,不要呼吸。”
随着话音,段誉从一侧的崖壁的缝隙里抓出一把碎土,和手里的少量药粉混合,然后,凌空一洒,就朝着那些黑色的蝙蝠洒去。
那些黑色的蝙蝠似乎惧怕这种药粉的气息,一看到黑沫凌空而下,它们连忙呼叫着闪开,朝着段青茗的脚下落去。
粉沫洒完,药粉的气息散去,那些蝙蝠似乎明白,这药粉的份量不足以令他们畏惧,于是,他们低落了一丈之后,忽然再次展翅旋转而来,然后,如同乌云一般地,再一次紧紧地将段青茗围住。
刘渊一看,忍不住就要出声,可是,他侧头,一看段誉的脸色,居然生生地怔住了。
冷月的光辉,斜斜地照在段誉的身上,他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那里,有一种令人看不透的闪意,正从他的身上,挥发出来。他的手里,紧紧地扣着一把药粉,可是,他的手在发抖,他的人也在发抖,似乎,这药粉一洒下去,就会造成令人可怖的后果一般。
可是,相对于药粉所造成的伤害,段誉更加不愿意目睹段青茗被那些蝙蝠咬伤——要知道,只不过咬了一口,现在的段誉已经头晕眼花,他更加不敢想像,若是这些蝙蝠一齐上去,每一只在段青茗的身上咬上一口的话,那么,段青茗哪里还有命在?
想法完全正确,可要下手,却是如此的艰难。段誉的手里扣着药粉,轻微地抖着,就是不敢洒下去。
刘渊看了,忍不住低叱一声:“段誉,你在做什么?怎么不驱赶那些蝙蝠?”
段誉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住刘渊。他原本清澈无比的眸子里,此时充满着血丝。冷月的光辉闪过,可以看出,有隐隐的泪光在一明一暗地闪烁。段誉望着刘渊,眼神却是狼一般的阴狠。然后,他开口,声音犹如节铁拖过钝器一般的刺耳:“你t给我好好地拉,别的事,你不要管!”
段誉哭了?
刘渊咬着下唇,更加飞快地拉动绳子,枉想在那群蝙蝠扑上来之前,救出段青茗。
然而,那些蝙蝠似乎有默契一般,有一半的蝙蝠,俯冲过去,朝着绳子开始了猛咬,而另外的一半,则全部张牙舞爪地朝着段青茗扑去,似乎,想将她和因吸得干干净净一般。
整个过程,段青茗都以极度的忍耐力忍耐着,她既不喊叫,也不出声,只在蝙蝠飞近的时候,她伸出手臂去挥开。然而,最近的一只蝙蝠还是上来咬了她一口。
手臂,有一种奇异的酸麻立即蔓延开来。段青茗一惊,这蝙蝠有毒?
于是,她挥舞着一只手,更加努力地想要赶开这些蝙蝠。
头顶的刘渊低声惊呼道:“不好了,蝙蝠在咬绳子。”
段誉恼怒地吼道:“你鬼叫什么?叫你快拉你快拉就是了!”
刘渊不敢反驳,只好更加飞快的拉绳子。而段誉则咬着下唇,低喝一声:“姐,闭眼,低头。”
段青茗依言低下头去,只见头顶一阵白色的粉沫洋洋洒洒而下,段青茗的整个人影,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粉沫里。她低着头,闭着眼睛,在粉沫近身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一种极度晕眩的感觉。然而,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的手仍旧死死地拽着那条绳子,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人都会陷入险境,可最重要的是,在别人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你的手,要紧紧地抓住那条绳子,不松开,永远都不要松开。
现在的段青茗,就是不敢松手,不敢害怕,甚至,她连惊呼都不敢发出一声,因为,她知道,她的紧张,非但与事无补,而且,只会换来段誉和刘渊的更加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