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舒等到小年,忠漓依旧没来,却送来了消息,秦道川在腊八节那日归了府。
若舒拿着信发起了呆,早不回晚不回,这时候回,自己就算赶回去,也赶不到三十的晚宴了。
却不想瞒着娴珂,直接找了她来,将此事告诉了她。
娴珂听完,直接说道:“母亲,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若舒说道:“现在路上都结了冰,风雪又大,我们也不能光图自己舒坦,随行之人的难处也要考虑才是。”
娴珂跳着脚,说道:“母亲,求你了,不管你是如何生父亲的气,都带我一同回京城吧!”
若舒说道:“怎么,不急着练鞭法了?”
娴珂说道:“事有轻重缓急,过了年,我还可以来呀!再说,有父亲在,还有什么愁的?”
若舒有些动摇,谁知当晚的一场暴雪让娴珂都没了声音。因为家在军屯的女卫早在年前就离开了,家在青州的,前几日,娴珂也放了她们的假。
归心似箭的娴珂在青庐中无所事事,左一鞭子,右一鞭子,抽得洁白无瑕的雪地道道鞭痕,惨不忍睹。
若舒不忍她再糟蹋青庐的雪景,便将她拉出青庐,出去透透气。乡间的冬日,到处白雪皑皑,房子也好,树木也好,都像刚出炉的大白馒头,鼓鼓囊囊的,村落里,不时有孩童放着烟火,炮竹的响声此起彼伏。
若舒说道:“若在京城,哪里能有这样的景致。”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农家饭菜的香味。
娴珂却全无兴致,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母亲,不如我们骑马回京吧,这样轻车简从,就算赶不到年三十,也能快些看到父亲。”
若舒说道:“大家都在家过年,还是莫要多事了,年后回去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当日晚间,娴珂兴奋地跑来说道:“母亲,我寻到送我们的人了。”
若舒问道:“谁?”
“柳宿,他说他愿意送我们回京。”娴珂依旧兴奋。
若舒不知该如何表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仿佛五味杂陈都不能形容十分之一。
娴珂不时朝外张望着,若舒冷眼旁观,心里十分不爽,杜若远不在了,暗卫也坏了规矩么?看来她要早做打算,免得到时不可收拾。
两个人心思各异,终于婢女来回话,说角宿在外求见。
一听是角宿,不止娴珂,若舒也愣了一下。
角宿进来,行礼之后,直接问道:“东家,听八小姐说,东家要回京,但是体恤我们,故而延迟到了年后?”
若舒只得说道:“我是看雪大,怕路难行,反正也赶不上了,不如年后。”
一旁的娴珂连忙看向了她,着急的表情毫不掩饰。
角宿说道:“东家毋需担忧,我们有人刚从京城回来,路是通的。”
若舒却似还在犹豫,娴珂说道:“母亲,既如此,我们一同回京吧?”
若舒依旧看着娴珂说道:“年三十是肯定赶不上了。”
娴珂说道:“母亲,求你了,我想父亲了。”一脸的哀求之色。
角宿则静静站在那里,等着若舒做出决定。
“那就选几个无家无室的,送我们回京吧!”若舒终于开口道。
“那我去准备了。”娴珂见目的达成,急匆匆地跑了。
角宿却依旧没走,连姿势都没变,若舒也没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有些尴尬地沉默着,直到角宿默默跪在了她的面前,“东家,属下知道柳宿违了规矩,不该擅自插手,但他并没有答应八小姐,他的原话是,八小姐还请回去,此事我自会上报。”
若舒说道:“起来吧,说来还是我的错,为了拢住她安心留在青州,才有今日之事,她一向张扬惯了,那里晓得什么厉害,你们做得对,与其让她瞎折腾,不如成全她。”
站起身的角宿说道:“东家,那就明日一早出发?”
“嗯,辛苦了。”若舒说道。
本以为角宿会告退,却见他复又跪下,拱手说道:“东家,老大在与不在,只要属下在,暗卫就仍是老大的暗卫,什么也不会改变。”
若舒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他,又似在发呆,半晌才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他扶起,“杜若远走了,我始终不能接受,委屈你了。”
角宿退了两步,“东家对暗卫的仁义,我们都铭记于心,属下还是那句话,不论老大在与不在,暗卫依旧如常。”
若舒说道:“我虽然想他,却不能不接受事实,你们也是一样。我回京之后,恐难出府,暗卫就交给你了。”
角宿说道:“角宿明白。”
出发时,若舒抬眼便看到柳宿领着人静静候在一旁,娴珂不知世事,走过去说道:“多谢你啦,日后我必有重谢。”
柳宿则淡淡回道:“此事因我而起,柳宿当有始有终,八小姐不必谢我。”言词依旧孤傲。
若舒则待他们说完,才开口道:“娴珂,上车,莫误了时辰。”
柳宿听了依旧面色沉静,只抿紧了唇。
若舒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暗卫从创立开始,一直被杜若远管理得妥妥当当,从未像这次一般,令她如此难堪的。
她不断地反思,到底是她的心境影响了暗卫,还是暗卫的心乱了?
一路上她暗暗观察着随行的暗卫,许是感受到了压力,娴珂再开口时,柳宿多用沉默回应,实在避无可避,也只是一两个字就算回复了。
在若舒看来,暗卫是她强有力的倚仗,就连秦道川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她并不想让娴珂涉入太多,因为有些事唯有潜行于水下才能宜守宜攻,一旦大白于天下,就再难长久。
入京的前夜,柳宿终于求见了若舒。
若舒看着眼前这位俊秀的年轻人,心里已经明白他将要说些什么,也明白角宿让他随行的原因。
更明白自己的一句话,就会决定他的前路,或者会让他这些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若舒连问都没问,只静静看着他。
柳宿没有沉默很久,待婢女退出后,拱手说道:“柳宿逾矩了,请东家责罚。”说话间,已经单腿跪了下去。
若舒望着低头半跪在那里的柳宿,问道:“你做错什么了?”
“八小姐来寻属下时,属下不该多言。”柳宿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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