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喜的消息,犹如一道盛夏时天空中掠过的电光,迅速传遍了浮山老营的全城。
在云娘刚到医馆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林家,但等林家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赶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已经是女儿有喜的大好消息了。
所有人都是十分高兴和开心,无论如何,这是浮山的一件大喜事。
马洪俊都是高兴的满脸放光,大笑着道:“大人有子,我等部属都是十分高兴,传令下去,今天加一道菜,每人给酒二两,为大人贺!”
“是,遵令!”
得到命令的士兵当然是十分高兴,一蹦老高的跑去传令去了。而此时在浮山,一些得到张守仁很深恩惠的人已经有不少闻讯赶过来,都是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说笑着。
在医馆前,这样的场景,还真算是有一点诡异。
在妇科内,初为人父的张守仁难掩兴奋,忍不住和一群妇科和儿科的大夫讨论起云娘下一步保健和要注意的事项……这年头可没有b超什么的,一切只能是靠平时的小心保养和调理,一旦孕妇有什么麻烦,对胎儿的影响可能就是致命的。
“大人请放心,我们会时刻到府上去,夫人不比寻常病家,我们出一点力也是该当的。”
“嗯,也好,这件事本官只好走走后门了。”
张守仁不愿在细节琐事上和别人有太多不同,尽管在封建礼法下,他有资格在浮山做任何事,但一向以来,他向来对自己要求很严,甚至云娘做了二品夫人之后也没有什么特权……一切和普通的殷实人家的当家娘子没有区别。
不过在这种事上,张守仁就没有什么高风亮节了,这种事上搞搞特权,还是心安理得来着。
没过多久,丈人丈母娘便是赶了来,见面之后,自有一番林家人自己的体已话要说,于是张守仁陪了片刻后,告一声罪,就是走了出来。
此时医馆里一切秩序正常,用大片的花岗石铺成的地面,涮成雪白的墙壁,一间间分隔的房舍和强烈的药草味道叫张守仁十分的感慨……这是后世的景致,和记忆中的一样,尽管是后世的医院,对张守仁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感觉。
离乡再远的游子也终有能回家的一天,而他,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匆忙赶路,亲兵们都没有及时跟随,在此时,医馆的回廊响起囊囊靴声,张守仁的近卫队官和卫士们也终是赶了来。
“那个姓李的佥事老爷,我走了之后他怎么说?”
张守仁在前头走着,出了妇科和产科的范围后,在一个转角处他站住了脚,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打造的很精巧的银匣子。
一个卫士很乖巧的点燃了火石,嗒嗒几声响后,火苗燃烧,也是点燃了张守仁手中的烟草。
这个过程较为复杂,等待的叫人有点心烦,正因如此,张守仁手中的卷烟要比后世的长了接近一倍……没有人喜欢等火石点烟的。
至于造火柴,以现在的将作处根本不知道怎么着手,而张守仁对这件事也是完全的无知,根本不能给什么指导。
在袅袅升起的青烟下,卫队长笑着把孙承宗教训李佥事的经过详细说了。
“大人你不在,是看不到那个佥事大人的脸色了,那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张守仁也是笑的打跌,半天过后,才悠然又抽了口烟,笑道:“老孙头脾气还这么暴燥,甩这么大的牌子压一个后辈,传出去不好听哪。”
“这有什么,是这佥事先惹到孙阁老的。”
“嗯。你不必在我身边。”张守仁随口吩咐着,好象在家里吩咐吃什么晚饭一样:“替我传令吧,我们浮山营不等年后出征了,现在开始集结,今晚之前就要出发。”
“什么?”
亲卫队长浑身一震,感觉不可思议一般。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三,距离过年也没几天,过年的种种安排,包括梆子戏,杂耍,过年放一天假,预备的酒肉什么的都弄停当了,中军的张世强和仓储张世禄都是忙的不可开交,营务处也是耗费了不小的精力,就是张守仁自己也是每天清晨至营,忙到很晚才能离开……现在计划突然一下子打乱,肯定是措手不及了。
浮山营一切都按计划来,对计划的依从已经是到了崇拜的地步,但张守仁看着自己的亲兵队长,苦笑道:“和他们说吧,计划没有变化快。就照我的吩咐,准备吧。今晚辎重可以不走,明天再赶,但马队和步队,一定要先行出发了。”
“是的,大人。”
既然是明白无语的军令,这个近卫首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敬了一个军礼后,他就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并没有带任何随从,翻身上马,立刻就向浮山营的方向赶过去。
要不了多久,浮山营代表最紧急情况的号角就会被吹响,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烽火台会被下令点燃代表紧急召急的信号。
然后在信息传递范围内的所有浮山营的成员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营,然后按军令的内容奉命行事。
最多一个半时辰,浮山营的马队和步队就会做好出征的准备!
“对不起了,云娘。”在下令之后,张守仁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自己出来的地方。在那里,还是有欢声笑语的声响传了过来。
在此时,林家人和云娘是最开心的时候,张守仁不打算第一时间把要出征要消息告诉妻子了。在这个时候,能多拖一个时辰也是好的。
他信步离开,不远处就是外科的急症病房,他看到里头人头攒动,于是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便是大步赶了过去。
“怎么办,你们的意思是保守疗法,还是?”
“不好说,这个后生身子有点瘦弱,我怕他受不住。”
“但保守疗法也是没有什么作用,这个后生的家仆说是昨天下半夜就疼了,送到咱们这儿已经很晚,要是再拖下去,我担心……”
“嗯,我看还是拼一把吧,不然的话就真的危险了。”
在门前,张守仁看到孙之洁在好奇的伸头探脑的打量着,外科急症室不仅是有中药药草的香气,还有不少药丸,消毒的药酒,绷带,紧急止血的成药,还有几张铺着绿色床单的病床。
整个布局,包括那些精钢打造的盆子和缸子,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小刀,都是叫这个前国子监的贡生感觉十分好奇,也是感觉前所未见。
“孙院长,是怎么回事?”
对急救张守仁也不是完全不懂,毕竟当年的他是在第一线战斗过,要懂简单的战场救护,对一些突发的疾病,比如痢疾什么的,也是要有紧急处理的本事。
“大人,我们估计是肠痈,急性的,已经病发不短时间,十分危急了。”
“所以你们打算开刀吗?”
“是的,大人!”
柳增仁响亮的回答,不过嗓音还是有一点颤抖。
和后人想象的不同,中医不仅有外科,而且也有不少地方可以动刀子。在明朝也有一些优秀的外科中医,可以对病人施以简单的手术,当然,主要是以外症为主,对人体内部动刀,在中医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课题。
最少在明朝,还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你们最近的解剖和麻药的研究有突破吗?”
“遵照大人吩咐,每个外科医生都一直不停的在解剖练习,同时也安排学生观摩和动手……这里的几个主任级的医生,最少都在尸体上练习过十几次了。麻药我们确实有进展,我本人也曾经试验过,确实很有效果。”
虽然华夏医学在外科手术上是在后来完全学习的西方,但并不代表中国人没有麻药。华陀的麻沸散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中医确实有让人病人减低疼痛和舒缓意识的办法。
几味草药揉和在一起,变成了效果极佳的麻药,这是浮山医馆用中医药的经验加上科学试验和记录的办法,取得的最大突破。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孙之洁感觉有些不对,心里一阵阵的发麻,紧张,等张守仁和柳增仁商量决定了,并且开始对病人进行麻醉和消毒的时候,孙之洁感觉自己已经快晕过去了。
“情况紧急,病人没有亲人在场,只有几个伴当随从,他们也当不得家,我们就替病人做主了吧。”
几个医生做着手术前的准备,自己清洗双手,戴上口罩,清洗手术用具,并且对病人清洁腹部……其实该有更进一步的措施来消毒,不过事态紧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在他们做准备的时候,柳增仁亲口述说,然后一个医生在病案上做着记录。
一切都是有流程,十分严谨,看的孙之洁目眩神移。
等他看到一个医生开始举起小刀,预备切开病人肚皮的时候,孙之洁吓的立刻跳了出去……当然,他不出去,柳增仁也要赶人了。
“大人,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成功之后,我替外科所有医生记功,并且会有丰厚的奖励。”张守仁的话虽然很慢,但格外有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