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刘景曜的话说,朝廷除了赐给应给的官爵,给印信关防外,别的好处就是一点没有了。
当然,印信关防也是有用处的,张守仁可以利用身份调用一些地方府库,或是找地方上的士绅大户募集粮饷。
不少军镇都是这么做的,朝廷给不足饷,也就只能用这种放任自流的法子。
包括后来的江北四镇,也是允许高杰和刘泽清等部自己征调地方府库的物资,这也造成四镇跋扈,擅自征调,弄的地方上民不聊生,不过,这是后话了。
除了这些,军械物资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刘景曜也是答应下来,允许张守仁自己设法,如果需要他开具什么公文文书之类的,倒是举手之劳,一定会帮忙。
登莱巡抚在富裕的时候,就是孙元化执政的时候,物资多到用不光,能雇佣大量的耶苏会技师和葡萄牙人当雇佣兵,现在轮着刘景曜时,却是穷的底儿掉,连自己的得意门生也是没办法支应,到最后时,刘景曜也是苦笑着道:“国华,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是否能留在登州,尚在两可之间。不过,能至此位,也是要谢过你才是了。”
以他的文官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诚属难得。
因为资历就是资历,到了刘景曜现在的地位,就算登莱撤销,朝廷把他调任别处,最少也要有对应的官职才成,到了巡抚这一层,封疆大吏的身份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得意之余,自也是要感激张守仁才是。
对这样的感激,张守仁自是表示不敢当,逊谢过后,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根本没有刘景曜担心的着恼神色。
开始时登莱巡抚还有点担心,不知道自己这个武夫门生是什么意思。
因为铠甲兵器什么的,样样没有,粮饷暂且也只是空话,刘景曜估计,再过几个月他能挤一点粮饷出来,最多也就几千两银子加几千石粮食,到时候派新任的兵备道过去发饷,现在这时候,只能是嘴上功夫,口惠而实不至了。
但张守仁不着恼的原因,没过几天刘景曜就明白了。
战马,大量的战马!
与海盗一役,彻底击跨了登莱沿海的海盗势力,海上没有匪类,张守仁便是雇佣了不少大型商船,扬帆北上,直放天津。
当时战马,自口外购买,到北京买马就很容易,各军镇也有自己买马的渠道,所以马的价格差价极大,不过只要有银子,在当时的口外,也就是后来的张家口购买战马还是十分容易的。
这一次买马,目标就是建一个骑兵队出来。
还有炮队和辎重营要用的挽马,数目也是不少。
各队之间的通信传领,哨官以上的乘骑,卫士们的乘骑,也是要借这一次买马一并给解决了。
否则的话,拉练时固然军官们不准骑马,但平时在营中指挥训练,或是参加什么活动时,总是用两只脚来走路,也实在是不成体统。
浮山营的平等是在骨子里头,表面上的平等没有任何意义,军官骑马不仅是威仪上的需求,也是现实需要。
这一次,张守仁是大手笔了!
事前是托了利丰等诸家商行,买马这事,其实鲁境商行或多或少会接触点,但正经的战马买卖接触不会太多。
鲁军是穷军镇,战马很有限,也没有多少钱去买和养。
马不是买来就成的,要正常有马夫管理,涮洗,喂料,用的精料也是一笔很沉重的开销,不是耍的。
养活养好一匹上等战马,开销是六到八个长枪兵的费用,养一个骑兵队的费用,最少是两个半步兵队的开支。
这还是建立在张守仁的步兵队开销也不小,待遇也很高的前提下。
辽西军镇,岁耗军饷三百万,其实真正养起来的,也就是山海关铁骑营的骑兵,也就是俗称的关宁铁骑。
这支铁骑,控制在祖大寿和吴襄等辽西大将门手中,其实就是以家丁的形式存在。
装备好,一人数马,彪悍勇武,是大明最精锐的武力,用一年几百万的军饷养起来的怪物。
到一片石之战时,关宁铁骑全在吴三桂一人手中,数字是在三万余人,其中真正的铁骑战兵,不过五六千人。
但就是靠这么几千人,吴三桂好歹在一片石顶了李自成的六万多兵马,其中还有老李赖以起家的老营精锐,虽然后来决定胜负的是突然冲出来的辫子兵,但关宁兵的战斗之强悍,也是使李自成等一直在关外的农民军领袖感觉十分突然,甚至是大吃一惊。
骑兵的难养和犀利,大致如此,在明末,各方势力都是优先发展骑兵,因为他们掌握和控制不好真正的阵列步兵,不是近代战争手法陶冶训练出来的步兵,在骑兵面前是天生吃亏,很难立足的。
张守仁养骑兵队,倒不是看中骑兵迅猛绝伦的突击能力和强悍的战略机动能力,这些对掌握了优秀步兵训练方法的人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花费巨资建立的骑兵队,与其说是杀手锏或是决胜的力量,倒不如说是胜利后的追击力量,为了扩大战果,或是控制和掌握战线情报。
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战争,对战场情况的把握主要是在斥候侦骑身上。
没有上帝视角,战争迷雾是存在的,方圆几十里的战场,敌人如何布置,多少兵力,如何进击,这些情况的掌握,脱离精锐的骑兵侦骑是不可能得到的。
仅是为了这个目的,都得有相当强力的骑兵队伍才成。
这一次张守仁托各家商行,在两三个月之前就已经放了订金过去,这两个月,每个月浮山出盐的收入都在五万两以上,再加上其余各处的收入,去掉必要的开销和储备的银子,整整八万两银子,全数用来买了战马和一些相关的物品回来。
六百余匹战马,分做四匹,由海道运输而来,等张守仁赶到登州的时候,各家商行代买的马匹也是全部抵达,除掉沿途各种原因死掉的十余匹马,剩下的还有六百五十余匹。
这么多上等战马,登州营十二个营,九千余官兵的配给,也是不足张守仁的一半。
而且,在马匹质量上,登州这边也是相差的太远了。
张守仁的马,全部是精心挑选,不论是马的年龄,体形,高度,都是精中选精。虽然到不了千里驹的层次,但随便牵一匹出来,做为一个武官的坐骑都是够格了。
等登州街头有数百匹战马经过,全部是筋肉饱满,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而且明显经过训练,步调和模样就是典型的战马,非挽马可比时,整个登州的文武官员才是明白过来,张守仁的手笔之大,不惜花费,是已经远在众人的想象之外了。
……
……
“大人!”
“见过大人!”
“乙队上下二百三十六人,见过大人!”
孙良栋和黄二的乙队也是一支个性十分鲜明的队伍,队官和第一贴队都是雷厉风行,暴烈凶猛的性子,这样的性格带出来的兵,也是个性十分张扬,甚至是有几分傲视同僚的跋扈和嚣张。
如果说甲队是以冷静和战术规范闻名,乙队就是完全另外一种风格。
嚣张,凌厉,勇往直前,撞破南墙不回头。
当然,以张守仁教导的战术,还有装备上的优势,不论是对盐丁还是海盗,乙队不管打的多凶,也是没有什么死伤。
这也造成乙队现在更加自信,训练时动作更加凌厉,指挥风格也是偏风进攻的重要原因。
乙队的拉练半径是在胶州城附近,在经历了五六天的长时间拉练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布满了疲惫之色。
毕竟五六天一直走路,同时还要做出各种训练科目中要求的动作,胶州这边没有大股的响马,不过各村的无赖和小偷倒是被乙队逮到不少,由此可见也是十分辛苦了。
再者说,每天吃干粮睡野地,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里头还有一百多新军将士,在体能上还远不能和老兵相比,为了照顾他们,老兵和军官们也得加倍付出体力……于是在张守仁带着马群回到浮山的时候,满怀疲惫的乙队官兵们也是正好赶到这胶州和浮山所交界的地方,两边撞到一起,乙队顿时就是一阵欢腾,原本脸上的疲惫之色也是一扫而空了。
“这就是大人买的战马?”孙良栋饿虎扑食一般,跑到马群之中,左看右看,脸上都是难以置信和说不出的高兴。
“混帐东西,这不是马难道是羊驼?”张守仁对这个部下向来特别假以辞色,嗯,就是特别喜欢“招呼”他。当下在马上向这厮挥了一鞭,打的孙良栋抱头鼠窜后,张守仁才是笑道:“挑一匹吧,算你运气好,军官每人都可以挑一匹,不过肯定先挑的要占便宜……”
“羊驼是什么?”
孙良栋先是嘀咕一句,然后也不理张守仁了,带着黄二和另外两个贴队,加上几个老资格的哨官,一群武夫就是这么跑到马群之中,开始认真的挑选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