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金”字时,欧阳徐没什么想法,但是看到“钟”字时,不由想起了马车内的美人。
他比谁都知道那美人私交满天下,但据他所知,澧阳应该没有吧?
毕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门口灯笼上的字还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但缩在门外一角的人影就非常奇怪了。
深更半夜,又下着大雨,这家门口怎么会蹲着一个人?
如果是躲雨的过路人,怎么身上一点行装都没有?
要是这家的仆人,又是为什么缩在这里?
欧阳徐一边暗自猜测,一边走上前去。
“敢问——”
刚一开口,缩着睡觉的那人突然惊醒,直接跳了起来。
欧阳徐行走江湖多年,难得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吓退了一步。
这人一跳起来,就嚷嚷道:“谁?谁?是不是——”话没说完,因为看清了眼前的人。
欧阳徐显然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个人,脸色马上消沉了下去,抹了把脸,恢复了睡眼惺忪模样:“郎君有何吩咐?”
听这话,应该是这家的仆人了。
欧阳徐温声含笑道:“我家主人赶路到此,城门未开,想借贵宅休息半宿,烦请行个方便。”说话时,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仆人这才精神了一些,恭恭敬敬请他们在外稍候,自己推门跑了进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管事迎了出来,开门请他们进去。
美人儿是被皇帝陛下抱着下来的,藏在披风内看不到脸,管事却还是不由自主往李长夜怀里看去,被李长夜冷冷一眼缩了回去,低着头将人往里带。
欧阳徐笑了笑,随口问起两只灯笼的事。
这话仿佛问到了管事的心坎上,他顿时精神一振,满腔心事一点也不想隐瞒:“我家主人姓金,是长安人氏,去年夏天开始,长安主家来了条指令,说是所有金家的产业,遇到一名姓钟的美人娘子,都要好生伺候,凡是能伺候好了那位钟娘子,这一处产业所有人都可以多领一年的月钱!”
管事说得兴起,也没注意到欧阳徐脸上的古怪和李长夜的一声轻笑。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钟娘子从哪里来,往哪里去,那些在城里开酒楼的说不定还机会大一些,我们这种庄子上的,哪来的机会伺候钟娘子?我们日日夜夜都留了个人在门外,就怕错过一个万一,那可是一年的月钱啊!”
说到这里,管事咽了咽口水,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守着也是白守,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位娘子长什么样,就算人家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也认不出来啊!”
欧阳徐咳了两声,道:“你们主人不是说了?那位钟娘子,是位美人……”
管事笑着摇头:“美人到处都是,我又不是没见过——”
话音戛然而止,管事目瞪口呆地望着欧阳徐身后。
原本裹得纹丝不露的披风被一只柔美的手拨开,被披风拢在一起的青丝也袅袅散开,从男人的怀里懒洋洋地转出一张脸,眼眸半阖,唇儿微勾,语声慵懒软媚:“你家主人,该不会是长安金富贵吧?”
美人确实到处都是,但这一位在的时候,别的就称不上美人了。
……
次日,欧阳徐一大早就带着葛娘子先走了,他毕竟是江湖中数得上号的人物,和他们走在一起,万一被人认出来也是麻烦。
李长夜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眉心一蹙,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问道:“怎么精神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钟迟迟摇了摇头。
李长夜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武功天下第二,体力怎么会差?不可能打了一场架就累成这样;
刺客来之前,他们也就来了一次,还累不着她,她只是情事上不如他持久,时候又爱犯娇犯懒,不是真的没力气。
现在这模样,却让他有一种不好的联想——
当初他中了巫咒就是这样,没有哪里不舒服,只觉得没精神没力气,逐渐衰弱——
“我没中咒!”钟迟迟笑着安慰道。
刚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可能就是累了……”
这话不但李长夜不信,就是她自己也不信。
不过她昨晚检查过自己了,确实没有中巫咒,只是有点气血不足,但她一直都不是很足,所以也不算什么毛病。
对于现在的状态,还真的一时找不到根源。
“没事的——”钟迟迟忍着哈欠安慰道,“我等会儿练一套内功心法就好了。”
李长夜犹豫片刻,没有再劝。
她的身体,还是她自己最清楚。
果然,练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内功后,钟迟迟看起来好了一些。
同金家别庄的人打了招呼,出发去澧阳城。
澧阳城作为澧州治所所在,自然比澧州其他县城都繁华许多。
一进城门,钟迟迟就察觉到了盯梢。
澧阳城最热闹的街市口,十五六人一字排开,堵得严严实实。
周围不少围观的路人,议论纷杂,却没有敢上前的。
钟迟迟扫了一眼,有点意外。
之前一进城,她就发现了盯梢的人。
但那人的盯梢水平实在太差,她都提不起兴趣留意。
没想到对方通风报信后拉出来的一队人,却是有几名高手的。
闹市刺杀皇帝,谁这么大胆这么玩?
正想着,对方阵营里出来一名大汉,直勾勾地看着她,咽了咽口水,“嘿嘿”笑道:“小娘子,我们郎君等候多时了,请吧!”
“你们郎君是谁?”李长夜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手里握着缰绳,怀里靠着美人,格外温柔无害、老实巴交。
此时突然出声,目光也随之抬起。
那大汉被他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头皮一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等意识到自己被震退后,大汉顿时恼羞成怒,杀意悄然上涌。
“我们郎君,是刺史府的大郎君——”不屑地看了李长夜一眼,转向钟迟迟时又有了笑容,“我们郎君听说小娘子要来澧阳,让我们天天守着城门,总算把小娘子盼到了——”
“你们听谁说我要来的?”钟迟迟笑盈盈地打断了他。
原来是她会错意了,这些人不是来刺杀皇帝陛下的,是冲着她来的啊!
大汉“嘿嘿”一笑:“小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钟迟迟“哦”了一声,道:“不去!动手吧!”
真是好多年没碰到调戏良家妇女的游戏了,以前她还挺喜欢跟这种人玩玩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挺忙的。
最重要的事,边上的皇帝陛下已经有点生气了。
钟迟迟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正准备动手,却被李长夜拉住——
“当面抢我的女人,这能忍?”李长夜冷笑,“我要不亲自收拾他们,还算什么男人!”
钟迟迟愣了愣,朝他眨了眨眼。
陛下醒醒!你打不过的!
李长夜执起她一只手,送到唇边一吻,凝视着她的眼睛,很是邪肆霸道地勾唇一笑,道:“有美人在身后支持,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罢,悄悄朝她眨了眨眼。
钟迟迟“噗嗤”一笑,也朝他眨了眨眼娇娇柔柔道:“夫君手下留情些,别弄出人命了……”
李长夜含笑应了一声,从车上跳下,拍了拍衣襟,迎上了饿虎扑食般的拦路者——
刺史郎君的打手里有几个内家高手,也有几个外家高手,无论是哪种高手,水平都在李长夜之上。
李长夜现在手里要是有杆长枪,还能打一打,但是他赤手空拳的,就一点赢面都没有了。
钟迟迟一边暗运内力顺着他出掌的方向打去,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掌法。
竟然是刚猛型的掌法?一般使这种掌法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李长夜的外形并不健壮,使不出那种泰山压顶的气势啊……
说起来,他练兵器也是练的重兵长枪——啧啧啧……男人就喜欢追求力量……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帮着李长夜把人都打趴下了。
皇帝陛下掸了掸袖子,垂眸扫了一圈,神色淡然地从满地哀嚎中走了出来。
配上风流俊美的姿容,啧啧啧……钟迟迟都听到边上小娘子的抽气声了。
李长夜似乎也听到了,眼神一动,在她身边坐下时,眸光顿时柔情万种:“娘子,为夫表现如何?”
他这么乖,钟迟迟也很配合:“有夫君保护,妾谁也不怕!”
李长夜满意地笑了笑,驾着马车继续往城中大药堂赶去。
……
他们警惕的一直是刺杀李长夜的人,毕竟行刺皇帝陛下都敢的人手段必定丧心病狂。
至于拦路强抢民女这么无聊的事,一开始,他们都当作笑话来看的。
直到进了药堂,才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和之前一样,到了澧阳城,他们就直奔城里最大的药堂。
然而——
“小店的菟丝子都卖完了。”药铺伙计回答得有些小心翼翼。
钟迟迟眯了眯眼:“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说话时,柜台上的算盘被徒手拧断了半截。
药铺伙计面如土色,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但是没有改变说辞:“真的、真的没有……女侠饶命……”
钟迟迟冲进柜台后,将药柜扫了一眼,打开标着“菟丝子”的那个抽屉,果然空空荡荡,连一点碎渣都没留。
千灯阁的消息不会有假,昨天还有的,今天却没了。
药柜里没有,也许是被人买走了,也许是收到仓库了。
但就算是收起来了,对方不肯卖,她把药铺拆了也未必找得出来。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李长夜问道。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怒气,目光也只是淡淡的,可药铺伙计只对了一瞬,就胆战心惊地低下了头。
一低头,正好看到被拧得面目全非的算盘——
“是刺史府的大郎君!”药铺伙计脱口而出。
……
撤了菟丝子的药堂,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一家。
“澧阳所有的药堂药铺都没了这一味药——”欧阳徐叹道,“应该是昨天下午的事,我也是今天进城才得到的消息。”
“这个澧州刺史,还有他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钟迟迟皱着眉问道。
大手笔地买空澧州所有药铺,两次刺杀都是正经的杀手,这看起来分明是很正经地要刺杀皇帝陛下啊!
这么认真!这么有野心!
结果怎么变成纨绔子弟抢美人的把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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