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峰是庸山最高峰,夜幕之下,星月之光交织而聚。
内力注入竹杖,以她为中心,画出阵法符文。
和从前那些无形的不同,这次杨月眠用竹杖划出了印痕,隐隐有光泽汇入,看起来很是神奇。
这个阵法钟迟迟认得,是普通人开始修习巫术的第一步,借星辰之力洗净七窍。
她的目光追着布阵人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预思术废了,还能学灵巫术,为什么你当初没有让迟依依学?”
杨月眠聚精会神地画着法阵,头也不抬地说:“她资质不足。”
钟迟迟愣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开口:“你是说……迟依依资质不够好?不能学灵巫术?”
“灵巫术为历代大巫所修,对资质要求最高,一般只有巫族嫡系血脉才有这样的天资,普通人能修习灵巫术的,百年难出其一。”杨月眠语气淡淡地说着。
钟迟迟却没听进去这些,她跟着杨月眠的移动转了个身,眼巴巴地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资质比迟依依好?”
他“嗯”了一声,道:“你十六岁就能通预知术,可见天赋胜她百倍不止,便是我也不及你。”
钟迟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说她的资质远胜迟依依百倍不止?他说她的天赋比他还好?
他不是一直觉得她不如迟依依吗?
“你真的觉得我胜过迟依依?”钟迟迟小心翼翼问道。
杨月眠听出了她语气的异常,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摇头道:“不是我觉得,是事实。”
钟迟迟原本坐在法阵中央,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臂追问:“真的吗?我比她厉害?你真的觉得我比她厉害?”
杨月眠低头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静默了一会儿,道:“没有人胜过你。”
她眸中的光彩渐渐化作波光粼粼,咧着嘴,笑得有点傻气。
杨月眠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温热而湿润。
“我不知道你这么爱哭。”他淡淡道。
“我没有爱哭!”她鼻音浓浓地否认。
杨月眠没有和她争辩,继续低头画着符文。
钟迟迟拉着他的袖子跟在他身边,只觉心中欢喜得不行,很想同他多说点话。
“我和迟依依谁巫术更厉害些?”
“你。”
“我和迟依依谁武功高?”
“她没学过武。”
“她的巫舞比我跳得好吗?”
“没有。”
“她琴弹得好不好?”
“没你好。”
“她的字呢?”
“各有千秋。”
“我和她谁更美?”
杨月眠再次停下动作,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一双杏眸睁得浑圆,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模样既天真又娇俏。
“你很在意这些?”他忍不住问道。
钟迟迟愣了愣,连连点头。
“我从未见过有女子容貌更胜于你。”他淡淡道,继续低头画阵。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钟迟迟却蓦然失了神,半晌,才喃喃开口:“纵使她什么都不如我,你还是更喜欢她,你从来都不肯画我……”
他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沉默良久,转过身来,轻声道:“迟迟貌美,难以描摹,非我不愿。”说罢,继续低头画阵。
钟迟迟怔怔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离开庸山后,一直跟着我?”
他动作微顿,没有回答。
“荆峰是你杀的?”
他还是没有回应。
“什么时候离开的?”
沉默。
“是我到长安的时候吗?”
他直起身,道:“你在长安的时候,我在终南山。”
顿了顿。
“朝凤舞,很好。”
钟迟迟呆了许久,直到他画完阵法图还没回过神来。
“去那坐好!”他命令道。
钟迟迟呆呆地走过去,坐下。
突然又抬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的庸山?”
他在她对面坐下,道:“没有,一直在终南山。”
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那里依稀有翻动过的痕迹。
“玉圭归位。”他说。
钟迟迟没有动。
他抬了抬眸,才发现她神色不对。
杨月眠眸光微动,问道:“你回了几次?”
“一次——”她轻声道,神色变幻不定,“玉圭被盗了!”
杨月眠缓缓起身,一眨眼,消失在眼前。
钟迟迟坐在原地,内心波澜起伏。
难怪上次回来觉得阵法松动,原来是有人闯入过。
杨月眠布下的迷石阵也挡不住他……
杨月眠足足去了半个时辰才回来,仍旧坐回她对面。
“明天开始,我要重新布护山阵法,白日你自行修习,夜里我上山教授你灵巫术。”
说罢,指尖点上她眉心,巫力涌动,熟悉又陌生。
钟迟迟拉下他的手指,道:“玉圭是被吐蕃巫盗走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重新将指尖按在她的眉心上。
钟迟迟再次拉下他的手指,道:“之前伤我的也是他!他还盗走了我身上的玉璧、玉琮和玉璜!”
杨月眠终于看向她:“你在搜集法器?”
钟迟迟噎了一下,理直气壮道:“法器有助于我修行!”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仍旧将手指按在她眉心,道:“六法器聚在一起,并非幸事。”
钟迟迟突然想起那个未知的阵法,问道:“是不是有一个我没学过的阵法,需要六件法器驱动?”
他目光淡漠地落在她眉心,道:“是天劫阵——”
“合六器之力,大巫请神,降天劫于人间——”
“比如大旱?比如地动?”钟迟迟打断他。
“是。”他神色漠然。
钟迟迟再次抬手想要拉下他的手指,却被他半路截下。
“收心。”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手里已经有五件法器了!”钟迟迟终于露了焦灼,“最后一件在宫里!”
那人的目标是李长夜!
他要盗他的法器!他要毁他的江山!
“那又如何?”杨月眠不为所动。
钟迟迟忍不住扬起声音:“你不是说六法器聚在一起并非幸事吗?”
“与我何干。”他淡淡道。
“与我有干!”钟迟迟拍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朝山下冲去。
刚冲出一步就被拉了回来。
“有法器也成不了——”他仍旧淡淡,“天劫阵,我已经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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