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长暮这么一喊,钟迟迟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李长夜的怀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李长暮垂着眼,松开她的手,很自然地去抚摸兔子。
钟迟迟看着他有些怔忡。
当时明明很坚决地反驳了李长夜的怀疑,事到临头,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
这世上知道她通鸟兽语的不多,但现在也不算少了。
杨月眠算一个,李长暮算一个,如果吐蕃那边有另外的巫者,可能也猜得到;另外还有李长夜、窥机……
别的不说,李长暮是完全没动机的啊!
聘礼丢失后,他还主动帮她补了一套古籍,以促成萧崔联姻。
要谈动机的话,还是云安长公主有动机,偏偏还跟她无关——
“在想什么?”李长暮突然抬眸问道,目光一如往常的温柔。
钟迟迟仓促一笑,胡乱扯道:“刚才贺娘子好像不太高兴?”
他的眼神凝了一瞬,随即笑道:“她被元七娘欺辱过,难免有些芥蒂,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一般见识这个词用得钟迟迟心里有些微妙。
她刚看到李长暮的时候,差点以为李长暮是为贺秋娘来兴师问罪的呢!
李长暮仿佛看出了她的惊讶,含笑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秋娘年纪还小,心性又单纯,难免有些小性子不知道掩藏,日后还请迟迟多多包涵了!”
这话钟迟迟听得不舒服了:“她年纪小,所以我年纪大吗?”
李长暮笑了起来。
这时,会养兔子的人来了。
刚才她没有太在意李长暮抚摸兔子的动作,假如真的是他,还不至于当着她的面杀兔灭口,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
但这个会养兔子的人……
钟迟迟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名王府家仆,道:“我刚把这兔子从它主人那里带走,它觉得自己被强抢了,怎么都不肯理我,怎么办?”
一只野兔子,也不知怎么养出来这么多娇娇心思,她要抢也抢可爱的白兔子,谁要这么灰扑扑的?
那家仆早有准备,掀开自己带来的小竹篮,先拿出一撮刚采的嫩草:“给它喂点鲜草,畜牲认食!”
钟迟迟不高兴了:“我不是给它喂了?它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家仆看了一眼她的草,干咳一声,道:“草和草不一样……兔子一般吃苜蓿草,或者燕麦草……”
钟迟迟讪讪地“哦”了一声。
她哪知道这些,他们庸山可没野兔子!
看着家仆将苜蓿草递向兔子嘴边,钟迟迟一把抢了过来:“我来喂!”
她抽出一根草,送到兔子嘴边,另一只手抚在兔子背上。
你自己闻闻有没有异味啊!万一有毒毒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草就被一口咬了过去,没两下就吞了下去。
这么馋?死了活该!
虽然是这么嘀咕着,还是继续喂了。
真能让兔子当着她的面死掉就有鬼了!
家仆看到兔子进食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又从竹篮里掏出一只草球:“娘子不妨多陪它玩玩,可能是刚到了陌生环境不熟悉,熟悉了就好,一时急不来。”
急不来?
钟迟迟接球的动作一顿。
急不来怎么行?
她将草球随手一丢,抬头喊了一声:“阿白!”
角落阴影里硕大身躯一动,摇摇晃晃走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熊。
家仆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兔子更是迅捷地扑进了钟迟迟怀里,草都不记得吃了。
李长暮哈哈地笑了起来,朝家仆摆了摆手:“出去吧!”
钟迟迟哼了一声,拍了拍兔子的背,道:“知道厉害了吧?再矫情让阿白吃了你!”
李长暮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钟迟迟正要重新画个灵知符,却听见了门外脚步声靠近,只得停了下来。
响起的是云定安的声音:“钟娘子,郡王殿下,贺娘子求见!”
钟迟迟顿时蹙起了眉,贺秋娘来做什么?找李长暮?
她看了李长暮一眼,李长暮也在蹙眉。
“你忙你的,我出去看看!”李长暮说着,便起身走了。
钟迟迟直到这时,才真正松下了一口气。
她就说这些事跟李长暮无关吧……
李长暮回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问完话了。
兔子仍旧乖巧安静地窝在她怀里,她低垂着目光,桃花似的唇瓣微微抿着,神色显出几分凝重。
不过,再怎么凝重,钟迟迟仍旧是机警的,他刚踏入庭院,她就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李长暮轻咳道:“你都听见了?”
钟迟迟摇头道:“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虽然没有刻意听李长暮和贺秋娘的对话,奈何耳力太好,她问完兔子,外头两人还没说完话,就不小心听了个尾声。
贺秋娘说,钟娘子是殿下钟爱的妹妹,妾不想惹她不喜。
李长暮说,迟迟没有不喜,她待谁都这样,你不要多心了。
“她快要嫁进王府了,日后少不得打理王府后院,想着讨你欢心而已,我会告诫她不要扰你的。”李长暮道。
钟迟迟瞥了他一眼,很想说,她不是待谁都这样,她真的不喜贺秋娘……
“我还是搬回常乐坊住吧!”钟迟迟道。
贺秋娘无才无貌,也没家世,也怪不得她没底气。
但是她自卑是她的事,钟迟迟自觉没耐心照顾她,且不深究贺秋娘是不是存了提防嫉妒之心,光是日常对着一个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人,就已经够烦的了。
只是她这么一说,李长暮便变了脸色。
“迟迟——”他倏地起身,焦躁地踱了两步,隐隐含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难道我——”
钟迟迟扶额道:“我住哪里有什么要紧?非要住王府才显得把你放心上?我们以前也不住一块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长暮颓然坐下,“我只是一想到,是因为我娶妻,你才搬出王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迟迟觉得不妨说得更清楚些:“其实我一直觉得住王府不自在,每日回不回来吃饭都要打招呼——”
说到这里,猛地一怔!
她好像答应过谁一起用午膳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