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玉真刚一睁眼便看到了陈世文的脸。
他站立在床侧,柔声道:“醒来了?醒来便起了吧,今日回门,刘家已派人来接了。”
刘玉真愣了片刻才想起今日的确是回门的日子,顿时坐起了身子,转身望向散发着刺眼光芒的窗口,小声道:“这么迟了,桂枝也不来喊我。”
陈世文笑道:“是我让她不要来打扰你的,你这两天也累了,多睡儿。”
虽然知道他没那个意思,但刘玉真还是羞红了脸。
两人在晨光中用过早膳,把走马灯拿出来哄还没玩够的康哥儿,跟慧姐儿说明日教她习字,再拜别长辈,乘着刘府来接的马车走了,车上堆满了陈家长辈准备的东西,显然陈家对这个新媳妇很满意。
颠簸着到了刘府,福大管家大开着中门领着人站在门口,看到了马车来连忙吩咐人去给老太太、二老爷和二太太还有大太太报信,然后快步下了台阶,亲自迎上前来。
他站在马车旁朗声道:“姑爷、五姑娘你们可来了,一大早老太太便让小的守在门口,里头正等着呢,快快请进。”
陈世文没有答话,他提着衣摆从马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刘府的大门,笑了笑转身将刘玉真扶了下来,轻声道:“小心些。”
刘玉真在地上站稳,也抬头望着这座大门神情复杂,她前面的十几年都没怎么从这正门进出过,往后的几十年再来便是客了,一时感慨万千,道:“夫君,咱们走吧。”
一行人走进大门,进入前院,便有蓝顶小娇等在路边,载着他们穿过前院、垂花门和大小园子一直来到了第四进的寿安堂。
寿安堂是老太太的住处,早有机灵的小丫鬟等着,远远的看着人来便快步跑去通报,等娇子停了便有人从里面迎了上来,笑道:“陈举人、五姑奶奶你们可来了,快快请进老太太正等着你们呢!”
陈世文冲着她点头,没说话。
刘玉真崩着脸,不点头也不说话。
“可算是来了,”刘家三太太笑意盈盈,想去拉刘玉真的手被她躲开了依旧脸色不变地笑着:“五姑奶奶快些请进,二太太盼着你呢!”
几人缓步上前来到了堂屋,果然里面坐满了人,位于上首的是刘家的当家老太太,其余三房人和族中一些长辈,姐妹姑爷等左右各坐了两三排,屏风后也有几个身影。
刘府这边的敬茶礼早在迎娶时就已完成了,今日回门夫妇二人走到老太太跟前在摆好的蒲团上跪拜磕头,给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一叠声地喊起,“快快起来,可算等到你们了,五丫头快过来让祖母瞧瞧,你自小就在祖母跟前长大,这两日不见啊祖母吃饭都不香咯。”
“祖母,孙女也想着您呢。”刘玉真依言上前,说笑了两句。
接下来拜见完各位长辈,说了几句闲话,陈世文和几位姑爷身为外男不便久留于此,就被二老爷领去前院叙话,其他同族男子也跟着一起走了,坐序重排,刘玉真被请着坐在了大太太下手。
老太太柔声问她,“孙女婿他对你可好?”
刘玉真垂目低头,做足了一副小媳妇模样,轻声道:“夫君很好,两位妯娌也好,祖父和公婆都是和善人,都好。”
“那就好,”老太太满意地点头,道:“往后啊你便是陈家人了,要孝顺公婆抚育子嗣,孙女婿若有不是你要规劝着,但也不可太紧着他,一切都要以他的前途为重!他明年就要考进士了,你万万不可让他烦心。”
这些话成亲前便听过几遍了,刘玉真乖乖点头,道:“孙女明白。”
“嗯,你向来都是个懂事的。”老太太满意了,向着族长夫人感慨道:“我这孙女啊自幼便勤俭孝顺,小时候才丁点大呢便知道从园子里摘花孝敬祖母了,我这疼得跟什么似的。”
“把压箱底的这红宝石头面都给她了,如今看她出阁找了个好夫婿,我这心啊就安了。”
族长媳妇是个年轻的,和大太太差不多年纪,她的视线从刘玉真头上的那副宝光璀璨的红宝石镶金牡丹头面上扫过。
笑道:“三婶娘您好福气,这县城里谁不知道陈举人前程远大,往后啊孙女和孙女婿一起孝敬您老,您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老太太笑不拢嘴,“……他们日子和美便是对我的孝敬了。”
看着老太太的乐呵模样,众人又是一阵吹捧,逗得老太太越发开怀,连一向在人前不开口的四姑娘如今的四姑奶奶都逗趣着说了几句话。几番家长里短的对话之后,老太太便有些精力不济,让各房先回去歇息,临了又把大太太和刘玉真留了下来。
众人便知她们有些私话要说,识趣地告退了,只二房的三姐姐刘玉蓉对着她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是随着殷姨娘退出去了。
“五丫头,”刘府的当家太太小王氏就坐在刘玉真的斜对面,从她进门起便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等人都散了,顿时端着脸问她,“你在陈家可见着慧姐儿和康哥儿了?他们在陈家过得如何?可瘦了?今日家来怎么没带着?”
“二婶放心,慧姐儿和康哥儿都很好,”刘玉真柔声回道:“今日早起孩子们还睡着呢,便没抱来,慧姐儿和康哥儿如今都由夫君的爹娘亲自教养着,夫君也很是疼爱,还说他长高了好些呢。”
二太太王氏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声音都提高了,“什么?孩子还没挪到你们跟前住着?我不是说了你们一成亲就把他们放你们屋住着,那张氏就是个乡下老婆子哪能照顾好我的慧姐儿和康哥儿?”
“你姐姐去得早姑爷更要加倍地疼他们啊!我让你带过去的嬷嬷、小厮和丫鬟们你可有安排上?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懂规矩,往后就让他们侍候两个孩子!”
就是因为是她精挑细选的所以她才不放心,正好陈家房子住不下所以打发了到县城的宅子里,当然这会儿可不能这么说,她微低着脸,揉着帕子细声道:
“这,这陈家院子小,分给我们的就那么五间正房,下人们都是住后罩房的,我和大姐姐的嫁妆多,余下就住不了几个人了。”
“而且,而且,”刘玉真用帕子假装拭泪,语气都哽咽了,道:“家中婆婆没有婢女,夫君身边也只得一个小厮。我一跟他说给孩子们配嬷嬷、丫鬟和小厮的时候他便训了我一顿,说婆婆将他养育成人,精心教导,把孩子们交给婆婆再没有不放心的。”
“是以我便只能让他们几个先去城里的宅子住着,待将来我们搬出来再安排,我,我这也是没有法子……”
二太太气了个倒仰,怒道:“你这个——”
“老二家的!”老太太喝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亲家母养育了文博这样的好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二太太急得眼睛都红了,道:“娘,我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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