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这话一出口,在他身后原来还是满心忐忑不安的王体乾就是一阵窃喜,因为这话明显是在帮着魏忠贤,但是却又让人无可反驳。因为身为锦衣卫的同知,唐枫有的只是缉拿和拷问的权力,至于上书弹奏某人则在他的职权之外了。而且身为内宦的魏忠贤也只有内务府可以处理,外臣随便参奏也是有违定制的。虽然如今的魏忠贤已经是大明朝堂之上人人介知的大人物了,但他却依旧还是内宦的身份,唐枫这么做本身就犯了过错。
不过这次王体乾显然是得意得太早了,因为在场的人中除了他还有一人也在听了天启的话后是心里一喜,那便是朱由检了。如果这事情是在前两天发生的话,或许他还会吃惊和畏惧,但今天却不同了,因为唐枫在昨天夜间就派了解惑通知了他一切,他知道此时皇帝这么问只会给唐枫以更大的机会。同时朱由检心里也对唐枫的细心大为赞赏,居然还能猜到有这一招,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了。
“皇上,此事臣弟也曾问过唐枫,他言道这是无奈之举,若非万不得以,他也不敢冒着被人诟病违规的风险向皇上上此弹章了。”朱由检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这话却是何意?什么叫无奈和万不得以啊?”天启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魏忠贤及其党羽已经控制了我大明上下的官员,通政使司的官员也都换成了他的人了,即便有那忠心国事,有心除奸的人上了弹劾魏阉的奏疏也会被那些人给扣下了!”
王体乾听了这话心头便是一跳,作为阉党在宫内的最大帮手,他是很明白自己这些人做了些什么的,这欺上不瞒下的事情也做了不知道有多少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这个信王当着皇帝的面给揭了出来。不过随即他又是一片坦然,这些事情都是在刚刚斗倒了东林党的时候发生的,如今早就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敢做此事了,只要他们来给一推六二五,自然没有人能拿出证据来。
“竟有这样的事情!”天启虽然不喜理政,但却也不喜欢被人隐瞒了什么,所以闻此事后果然有些怒意了。见皇帝发了怒,那王体乾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帮腔了,便小心地笑着道:“皇上,许是信王殿下他被人蒙蔽了吧?就老奴所知,魏忠贤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那通政司的大人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隐瞒事情不报。若是皇上不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
“唔……”天启觉着这话说的也是,他怎么看都不觉着魏忠贤一个宦官能有如此大的能量,便也有些不信任地道:“王弟,你所说的可是自己曾亲眼看见的?莫不是被人给欺瞒了吧?说不定是那唐枫想要借你之手对付魏忠贤才编出的这个谎言。”
“皇上明鉴,虽然臣弟不知道那通政司里是不是如唐枫所言,但是就我所知朝野对魏忠贤的畏惧是确有其事的。还请皇上先看了这封弹章后再作定夺不迟。”
天启觉着自己的兄弟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便打开了奏章,然后交给了身边的一个黄门:“你念!”原来作为皇帝却只醉心于木工技艺的他所识的字并不多,每每有重要的奏章,他都是让身边的太监念与他听的,这倒使得天启身边的太监们都识得了不少的字。
那黄门虽然知道自己念了此弹章必会得罪魏公公,但是皇帝下了令就是圣旨,只得苦着一张脸念了起来:“臣唐枫奏禀圣上:俗言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今日,天下百姓却只知有权阉魏忠贤者而不知有陛下……”只是这开头的第一句,就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而那念奏章的小黄门更是脸色惨白。后面就是直点出魏忠贤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锦衣卫的人调查清楚,有着根据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就指出了如今魏阉一党是如何欺上瞒下,扰乱朝纲的,数千言字,没有一句是空话,全是直接揭开了阉党一直想要遮掩的罪行。
听了这些说辞之后,即便是天启这样不理事的皇帝,也觉得有些恼火了:“若是事情属实的话,便是将这些人都杀了都不为过!不过此事只是唐枫的一面之辞,恐怕做不得准啊。”
见皇帝的面色越来越是阴沉,那念奏章的小黄门更是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才念到了最后:“……臣锦衣卫同知唐枫顿首再拜,望皇上能为我大明朝廷,江山社稷计,及早除去此等为祸天下的奸佞之徒,则臣纵死也无遗憾矣!”
脸色变了数变之后,天启才开口道:“唐枫所言甚是重大,不过此事却还需要其他的左证。既然他与王弟你说过那通政司的官员欺瞒了朕,将所有弹章都给扣下毁去了,那朕便要好好地查上一查!来人,速去通政司,将那里的公文尽数取来!”
“遵旨!”守在殿外的大汉将军们早就听见了里面所出的事情,一听皇上吩咐下来,就急忙行动了。他们都是宫里最不起眼的人,所以最是没有什么派系,那王体乾自然也不敢阻拦了。不过他显然忘了一点,这些大汉将军虽然现在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瓜葛,其实他们也是锦衣卫的分支,只是现在不大提罢了。
不过王体乾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就在皇帝吩咐了下去,又坐回到席位上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给身边的一个小黄门打了个眼色。那人乃是他的亲信,一看就知道了公公的意思,马上悄悄地退下,去找魏忠贤了。
“反了!”在偏殿等着皇帝前来的魏忠贤在听到那小黄门说了这事之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高声喝骂道:“唐枫你个杀千刀的,咱家就觉着你有些问题,想不到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次咱家不灭了你的九族,就不配叫九千岁!”发了几声狠后,他便立刻唤来了几个亲信,跟他们吩咐了几句,然后才急急地往皇帝现在所在的后宫跑去。
当魏忠贤赶到的时候,里面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片寂静,除了皇帝之外,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朱由检,心里真想把这个王爷也给杀了,但却知道自己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达成心愿。在扮出了一付哭脸之后,他才猛地冲进了殿中,熟练地一下跪于地上就带着哭腔道:“皇上……皇上老奴冤枉哪!”
天启见魏忠贤居然这么及时就来了,心里先是一阵起疑,但随即又因为他的哭声吵得头痛了起来:“你先起来,这样成何体统!此事尚未有定论,你慌的什么!”
“皇上,老奴这是委屈的啊。”魏忠贤听命站了起来,却还是抽抽嗒嗒的,好象真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老奴向来都是听圣命行事的,可没想到却有人这么说老奴!”
在魏忠贤哭诉了有半个时辰,就连天启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些大汉将军们已经拿了许多的奏章走了进来,这些都是放在通政司衙门,等着过了中秋之后处理的。看到数百份的奏章出现在自己眼前,天启就觉着一阵头疼,他看了看周围的人道:“这许多的奏章,怎么才能找得到那些弹劾的啊?”
“皇上,若臣弟所猜不错的话,这些奏章必然已经被放在了最底下,那些通政司的官员们为了包庇魏忠贤必然会将之藏在最不起眼的所在的。”朱由检开口说道。
“王弟说的在理。你、你、你,还有你,都去仔细翻查一下看,有没有人弹劾魏忠贤的。”天启一声吩咐,那些被指到的黄门就上前翻查了起来。
一看这架势,魏忠贤的心里顿时就是一紧,虽然他不信在如今的情况下还有人敢明着与自己过不去,但想想唐枫以前所做的事情,以及今天信王的表现,他还是觉着有些不妙的。
果然,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就有人拿出了一份奏章:“这里果然有一份。”魏忠贤闻言恨恨地盯着那人一眼,但却也知道他们在皇帝的面前是不可能帮着自己作假的,那可是欺君的大罪过,是要灭九族的。
“这里也有!”不一会工夫,就又有一封奏章被人取了出来。“这里也有!”“这个也是!”……几个黄门在刚开始时还有些害怕,但当一份份的弹章被自己都给翻出来时,他们显然已经忘记了胆怯,只是觉着好奇,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弹劾魏忠贤的奏章的。
不一会工夫,就有近三十份的弹章被理了出来,这下魏忠贤和王体乾都傻了眼,而皇帝则是一脸的怒容:“这只是随便一翻就找出了这么多,看来朝臣是真的一直在弹劾魏忠贤,只是因为有人帮着隐瞒的关系才没有送来啊。”他却不想想自己从来不理政事,便是通政司真的送了这些弹章来,他也不会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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