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将汪德豪等带下去关押了起来之后,唐枫便让解惑研墨,而他则开始着手写起了上报的公文。他知道这次自己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只要抓住他们擅闯县衙,打破大门这一点,汪家的人即便后台再硬也难奈自己何。但是这却是需要及早送出去的,不然等到偏袒汪家的上司官员一到,说不定就容不得自己再做这事了。
凭着原来的唐枫苦读十年的底子,他很快就将上报的文书写妥,然后便叫来了衙役让他拿此去驿站,将这文书和审案的经过全部送去徽州府。待这人离开之后,唐枫还是觉得不能放心,因为以前看的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告诉他一旦有人想要将自己这份文书给藏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立刻再抄了数份,越级将之送去了巡抚、总督等处,就差没有直接呈送到京城去了。这样一来,在南直隶的上司官员都会知道这一件事情,就算有人想替那汪家遮掩,只怕也难以堵照顾这悠悠众人之口了。
等到他将这一切都做完时,一夜也已经过去了。看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唐枫只是在心中祈祷歙县的情况也能如这天空一般,现出光明来。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办呢?”高鸣等人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汪家的人打进县衙的时候他们在家中,等到他们闻讯赶来的时候,人已经全部下了狱,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这些书吏、师爷和县丞等坐在二堂看着唐枫写书报,看着他镇定地让人将东西送往各级衙门,但他们的心里却是完全没有主意。直到看到唐枫将一切都做完站起身来时,他们才上前问道。
看着面前的这些或是因为陪自己熬了一夜,或是因为受了惊吓而脸色苍白的人,唐枫只是一笑道:“还能怎么办?本官累了一晚,当然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怎么应付以后的事情啊?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昨天也让你们受惊了。”
唐枫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显然是不能让这些人满意的,所以高鸣便只有硬起头皮,将事情说破地问道:“大人,现在牢中关着这许多人,我们该如何是好?这次汪二……德豪被抓的事情又怎么和汪家的人交代?这一切还得大人示下,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啊。”
唐枫看了一眼这些依旧对汪家心有怯意的人,心下不禁有些鄙夷。如今一切都有自己这个做上级的顶着,他们怎还如此怕事?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些人是因为长年被汪家压制,所以即便有了机会也不敢有什么想法。“想必这便是哀其不幸而怒其不争的感觉了吧。”唐枫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依然很是冷静:“这有什么好交代的?他汪德豪犯下的是蓄意谋反的罪名,就算是皇子龙孙,犯下此罪也是不可饶恕的。难道你们还想着将此等大逆之人放出去吗?还有,本官已经将这一切都上报到了府里和巡抚衙门,我想不日上官就会来我歙县一查究竟,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教我们该怎么做的?所以我们接下来只需休息一下,再将事情的原委都记在心里便可。”
高鸣等人心头一惊,想不到唐枫真的如此不计一切,将那汪德豪的事情往造反上靠,如此一来自己等人可就真的说不了什么话了。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有些佩服唐枫的勇气,居然敢在这里与汪家完全撕开了脸皮。见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们只得拱手告辞,各自回家了。
但还是有一人留了下来,那便是师爷田镜。等其他人都退出了二堂之后,他才面有忧色地看着唐枫道:“大人,你真的以为只要如此便能彻底打垮了汪家吗?要知道他们的最大靠山可是在朝廷之上的,据说连内阁都与他时有往来。”
唐枫喝了一口仆从刚端上来的热茶,醒了醒神后才道:“我说过,这谋反之事乃是自古以来最大的事情,即便他的身份再特殊也是难逃族灭的下场的,何况他汪家只是一富户?”
“可是大人,此事其实并不足以认定他们是在造反啊。”田镜也做过几年的刑名,对此还是有着几分见识的,“说重了也就是冲撞上官,怕是判不了死罪。而且这南直隶一道的许多官员都和他汪家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只怕……只怕大人的文书会被他们压下来。”
唐枫心头也有些吃惊,想不到自己认为只要将文书发到所有的上级衙门,事情就一定可以散出去,显然是有些一相情愿了,看来这汪家的能量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之前那次税银的事件,若是那汪家的人真的神通广大到可以将南直隶所以的官员都控制在手的话,只怕当日他们就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封信而改变计划了。想到了这一点,信心又回到了唐枫的身上,他一笑道:“官场上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虽然南直隶的官员可能都收受过汪家的贿银,但是我却也不信所有人都敢包庇他们。只要有一个人对汪家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那这事情便会被捅出去,到时候这些官员也就只有上报朝廷了。”
“大人你是在赌有一些官员和您抱的是同样的心思,要与汪家为敌?但是他们难道会为了大人这么一个县令而与汪家那个在朝廷上也有一定分量的人作对吗?”
唐枫此时也不知是为什么,开始对田镜口中的那个汪家的靠山有了兴趣,便先不答他的问题,改而问他道:“你们一直所说的汪家在朝中的靠山究竟是何人?”
“啊?”听到唐枫突然岔开了话题,田镜微一发愣,随后才说道:“此人便是汪家老爷汪文正的三弟,名叫汪文言。”然后就没有话了。这让唐枫追问道:“他现在身居什么官职?居然能对内阁都有影响,莫非他是大学士吗?”
“这个便不得而知了。汪家对此一直讳莫如深,我们也只有从只言片语中猜测。”
“汪文言……汪文言!”唐枫在口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同时在自己的脑海里翻着原来的记忆,看是否能从明末的大臣中找出这个名字来,但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而从田镜的回答中他也可以判断出这个汪文言一定不是什么六部尚书之身,不然汪家也不会将之藏起来不说。“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最后唐枫下了一个总结。当他说完这话看时,发现田镜还在看着自己,脸上满是疑惑,便一笑道:“这个人连是什么官都不让人知道,必然不会是什么朝廷要员。所以现在我反而放下心来了。而且在朝堂之上为官,总也会有不少政敌,他汪文言必也不会例外。只要这次的事情让有心之人得知了,那汪文言也脱不了干系,汪家还想借他的力量洗刷罪名只怕是难了。”
听他这么一说,田镜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同时他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唐枫和自己等人已经无法回头,只有将汪家彻底击垮了,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在田镜离开之后,唐枫反而又有了一丝担心,自己敢这么做就是赌汪家在南直隶无法一手遮天,但要是他们真的做到这一点了,恐怕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自己有解惑保护自然不怕什么,最多跑路,但衙门里的人以及柳家可走不了啊。所以他知道自己还得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大到连巡抚都不敢替汪家的人隐瞒。
想到这一点,他便叫来了解惑,对他说道:“你骑快马可以在一天里赶多少路?”
解惑道:“不休息的话,可以赶上五百里,公子你要我做什么?”
唐枫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接着道:“此次能否将汪家彻底击垮,你的行为很是关键,所以你一定要尽全力去做。”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解惑忙点头道:“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完成的。其实依着我的意思将汪家上下人等杀个干净便是了,何需如此费事呢?”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急忙出门了。
这次的事情也被看在眼里的县城中的百姓给传了开去,不过半日工夫,歙县里的人便都知道了汪家有人打进县衙却被县令给拿下的事情了。事情也越传越玄,从唐枫用计活捉了汪家百十人变作了唐枫在县衙之中以一人之力抵敌百人,最终却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这就不是唐枫所能够预料的了。当然这除了因为有百姓们丰富的想象力之外,也是因为他们其实在心中早就对汪家怀着恨意,只是一直以来不敢表现出来罢了。但现在看到县令是站在汪家的对立面的,而且如此强势,便使他们有了反抗的念想。虽然不敢真的出手帮着县衙,但是在背后将县令大人传得厉害一些总也是好的。这样一来,倒也合了唐枫的想法。
消息也在天亮之前传到了汪家大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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