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的白色薄纱敞开着,外面到处覆着一层积雪。
贺青池脸蛋紧贴着枕头,黑色绸缎般的头发几乎微有些凌乱四散在肩膀处,睡的正香。
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吱呀一声,没有惊扰到她。
过了半响,贺梨提着裙摆静静的走到床沿处,含笑看着贺青池长卷浓密的睫毛,然后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的去触碰了两下。
“堂姐”
贺青池在她轻唤下睁开眼,睡意还没有完全回笼,就先看见贺梨趴在床边,唇角漾出温软的笑意“堂姐夫来了,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他和大伯父坐在客厅里堂姐,你睡醒些了吗堂姐夫来我们家拜访了呢。”
贺青池听着她细细柔柔的声音不停地传入耳朵里,终于抓住了一丝清醒理智,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儿说“几点了,他这么早就来了啊。”
“七点半。”
贺梨说完,又给她从衣柜里挑了一件高领羊绒的裙子和外搭的衣服,整齐的搁在床边。
贺青池这几天都是早起的状态,难得有一天早晨想睡个懒觉。
她不太想起来,奈何贺梨催着说“堂姐夫就在楼下。”
“你堂姐夫进门前是不是给你偷偷塞了压岁钱”
这么帮他啊。
贺梨说话声音柔,摇摇头说“没有呀,堂姐夫都没看见我我是躲在楼梯看见他进客厅的,没有给我塞压岁钱呢。”
贺青池跟她说半天话也清醒了,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昨晚温树臣就已经跟她打好招呼要来贺家拜访,睡之前,她还特意去提醒了父亲早上晚点出门,以免他眼巴巴盼了整个春节的女婿终于出现了,结果他这个岳父不在场耍威风。
她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换下了睡衣。
等出来的时候贺梨已经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跑哪里去。
半个小时后。
贺青池磨磨蹭蹭的梳妆打扮完,推开房门下楼。
她纤细的身影刚出现在楼梯口处,就已经看见楼下客厅热闹一片,温树臣从容不迫地坐在沙发上,还亲手给岳父和贺家小堂妹们切茶。
那气定神闲的架势,仿佛他才是这里别墅的主人一样。
贺爸爸完全没有觉得不妥的地方,也学小年轻搞起了视频通话这套。
又不知道是从哪个女秘书身上学来的。
贺爸爸给自己几个兄弟姐妹邀请了视频群聊,然后一个手抖不小心让自己女婿也入镜,在别人惊讶的问话之下,他笑得油光满面的承认温树臣来家里拜访自己这个岳父了。
然后就开始秀自己女婿,又要想表现的低调。
真是里里外外的面子都要占了才甘心。
给亲戚视频通话完,贺爸爸还给曲家的老头视频邀请了过去。
结果等他再次不小心手抖让温树臣入境的时候,曲爸爸就没这个好脾气了,黑着脸中断视频。
谁都知道他今年丢了一位女婿,没有女婿上门拜访自己。
贺爸爸这个行为,可以说是很装逼又婊气十足了。
贺青池慢悠悠地靠在楼梯处看戏看了二十几分钟,也没有下楼打扰她父亲的表演。
最后还是温树臣发现了她,瞥到这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似乎是近十来天没有见过面,恍然间对视上的时候,贺青池觉得他不自觉变得成熟了不少,一身深蓝色正式的西服,布料名贵熨帖,身姿端正坐在客厅里,周身还透着股内敛深沉的气势。
那张俊美的脸庞,依旧还是淡淡温和笑意。
贺青池看了会,一下楼来,几个堂妹都朝她眨眨眼。
贺爸爸故意严肃着脸,拿斜眼看她是坐老公身边还是老爸身边。
贺青池当然选温树臣。
她朝自己男人身边光明正大一坐,白皙的手整理着低垂的裙摆,给出个笑容“你有给她们压岁钱吗”
温树臣是给贺家每个成员都带了精致准备的礼物,压岁钱倒是还没有给。
他这方面特别懂事,听到贺青池提醒后,伸手从裤袋拿出了手机。
别的不说,堂姐夫给红包还是很大方的。
他点出付钱的二维码,修长的手将手机屏幕递到了几位堂妹的面前。
举止间,可谓是充满了绅士般的风度。
多少金额,任由妹妹们填。
几个小堂妹一口一个堂姐夫叫的很热情,有贺青池压场,也不客气了。
对于他的行为,在场另一位男性就没这么开心了。
贺爸爸两眼一翻,小声嘀咕了句“心机婊。”
贺青池听见,拿眼神看过去。
他还好意思骂别人心机婊
贺爸爸被女儿看的略心酸又委屈,本来都看温树臣顺眼三分了,现在变得好感全无,正要摆出岳父架子为难的时候
贺青池早就熟知亲爹的脾气,拉着温树臣上楼“你昨晚不是忙到半夜都没休息好吗,到我房间躺一个小时,下午还有的是贺家亲戚要应对呢。”
她找的理由很充分,明目张胆地就把温树臣带走了。
二楼,贺青池的房间内。
温树臣很配合迈步走进去,一关上门,他毫无预兆地转身,将贺青池给拽到了怀里抱住,低头将俊美的脸庞贴着她的发丝,深吸一口气,都是她的味道。
贺青池唇角扬起了笑,抬起白皙的手也抱他宽阔的后背。
两人没了在热闹客厅里是的距离感,就只是想通过这个拥抱来解一下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
过了几分钟,贺青池微凉的手指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瘦了。”
温树臣看她没有在贺家被养瘦就行,继续低头用鼻梁去蹭她的鼻尖,呼吸声隔得很近;“在家里开心吗”
贺青池整天陪着家人很热闹,也会有想他的时候。
她一边点点头,一边把他从房间门口推到了床边,很体贴的说“你休息会,我爸那德行下午和晚上肯定要叫他的亲朋好友来贺家热闹,到时候少不了你上下周全的。”
温树臣手臂搂着她腰肢没放,将西服外套脱了,衬衣的领口也解开两颗,很自在慵懒地躺在女人的被窝里。
贺青池脑袋枕在他的手臂处,黑色柔顺的长发也铺散下,衬得脸蛋过分的白净,眼睫毛跟着低垂,就陪他安静地躺一会儿。
十几分钟后,见温树臣半合着双目,却没有入睡。
她仰起脑袋,看着他问“现在沈复在温氏帮着温越跟你作对,还应付的过来吧”
现在温越拿着温景椿的底牌,又联合一个老股东想要公然和温树臣抢夺温氏,兄弟俩内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愿意给对方留有一席之地。
温氏内部不少人都在观望,站队的也有,就看到底谁能赢。
贺青池身在贺家,隐约也听到了自己父亲提过几句局势。
说到底,贺家也是在关心着温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温树臣显然是不愿意让这些烦恼的事情影响到她,说起这个,也要跟她提起一件事“我这次过来拜访你父亲,明天就走。”
贺青池轻声问“那我们不去一趟你堂奶奶家吗”
谁知温树臣缓缓地说“你可以经常去走动,堂奶奶对我照顾有加,也会很喜欢你。”
这话字面上是没错的,可是贺青池很快就反应过来,表情茫然的坐起身,看着躺在她床上的男人“什么叫我去”
温树臣眼眸沉定的落在她脸上,薄唇溢出的语调平静到仿佛已经跟她商量好了似的“这几个月你先留在贺家,等我那边事情结束了再来接你。”
贺青池扪心自问从来不会主动给他添乱的,这样平白无故被送回娘家,难免会有一丝情绪“留在别墅陪你不好吗”
温树臣抬起长指,想要碰她的下巴。
贺青池略躲开了,幽幽地看着他“还是说你已经找到女人陪了。”
“我能找哪个女人陪”温树臣被她几分醋意的话说笑了。
贺青池继续板着脸说“那可不好说呢,沈复都能背着曲笔芯藏一个女人,你要是藏十个我也不会意外的,把老婆送回娘家,没人查岗随便你怎么玩。”
她不是怀疑温树臣会出轨,只是不愿意在这个紧要关头的时候。
自己躲在贺家享乐悠闲,让他独自去面对老宅的那些人。
温树臣也亦是明白这一点,口头上和她调侃着找女人这事,并没有放心上。
贺青池指尖去拽他的领带,把话放在这里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回江城,你要敢偷跑了就再也不要来我家了。”
温树臣见她坚持,眸色深沉,久久都没有说话。
贺青池看他像是深思熟虑着什么,便找鞋子下床,丢下一句话“你自己想想吧。”
温树臣这个决定,是完全得到贺爸爸的支持。
在贺青池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老头子鬼鬼祟祟地就站在门口,好像是在偷听墙角。
两人防不胜防地正面对上。
贺爸爸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很想假装自己在梦游。
而贺青池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走到书房去了。
贺爸爸猛地回神也跟上去,等四周都没人的时候,才关起书房的门说话“宝贝儿,你干嘛还要回江城温家啊,在家里好吃好喝玩个几个月不好吗”
贺青池朝沙发一坐,没有抬起眼睫看他,兀自把手伸到茶几上,倒了杯凉水冷静下。
“爸,要是贺家出事了温树臣躲在江城不见人影,你觉得我心里面会怎么想”
不能因为温树臣是男人,就完全不照顾他内心的感受。
倘若就因为温树臣能力出色,是外界传言那般触不可及的男人,就忽略了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强大的外表下也需要感情和温暖陪伴的。
那他娶她这个妻子有什么用
是娶来放在家里做花瓶供他赏心悦目的吗
贺青池没有办法狠心做到待在贺家不闻不问,等他重新在温家站稳脚跟了,又没事人一样回到江城,继续站在他的身边做个富贵悠闲的太太。
“爸”她很清楚的跟自己父亲表面立场,眼眸下没有一丝犹豫“我知道,温树臣当初娶我的时候,肯定跟你承若过不会让我卷入温家的内斗,所以现在想把我留在贺家,可是我不想这样,他赢也好,失败也好就算变成丧家之犬,我也不会放弃他的。”
贺爸爸表情有些沉重,很长时间都没有表态。
贺青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旁人很少能左右的了。
她骨子里的倔犟,是与生俱来就遗传了自己的母亲。
认死理,撞的头破血流丢了性命也不会后悔。
贺爸爸终于感慨地叹气道“凡事都是有缘法,你妈走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想过,当初要不是把她娶进门,也不会害了她年纪轻轻就车祸离世,如今对你也是”
要不是当初他放任温家那两个小子接近自己女儿,都没有今天什么事。
贺青池淡淡笑了笑“可能都注定的吧。”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留在贺家几个月,这个态度很决绝。
到了晚上的时候,贺家来了不少亲戚,大家都热闹的在饭桌上喝酒。
温树臣作为女婿自然要陪客,整晚都被一群人热情包围着,喝点酒,又聊着各方面领域里的事情。他什么话题都能接得上,连三岁小孩都哄的住。
贺青池因为白天那点小变扭,就彻底不管他死活了。
只吩咐贺梨煮一碗解酒汤给她堂姐夫端上去,自己先上楼。
酒桌上的应酬到很晚才散,贺爸爸喝得满脸通红,酒量却出奇的好。
到最后客人都一一离席了,他和温树臣还勾肩搭背的喝个痛快。
两人的西装外套都搁在了椅背上,嫌闷热,衬衫都扯开领口的纽扣,多了几分慵懒自在。
温树臣面容薄红,眼神倒是还清明,而贺青池的父亲就已经是满脸通红,打了个饱嗝,念念不休的说道“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十几年前拿命护着我宝贝闺女的份上,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贺家大门你别想进。”
温树臣继续给岳父大人倒酒,不管说什么话都是从容应对。
贺爸爸小酌一口后,特别感慨的长叹气“养这么大还是要折在你手上啊。”
“伯父,我拼尽全力也会护住青池,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
温树臣薄唇说出来的声音,字字清晰且冷静无比。
不管贺青池的父亲是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两人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
都想让贺青池好好的,活在自己的庇佑之下。
贺爸爸眯着眼,看了他沉静俊美的面容半响,突然有个疑惑;“那小子这张脸也很吃香啊,跟我当年一样很多姑娘追求,怎么非要我闺女不可”
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温树臣在没有遇见贺青池之前,也简单的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
有智慧型的,年轻漂亮的,事业上能力超越男人的。可是没有一个能让他心动,想要追求的打算。
贺青池出现的一刹那,就在他眼里印下了身影。
温树臣静默的喝了杯酒,半响后,语气极为轻“如果有别的女人选择,我情愿不是她。”
这样他就能让贺青池平安的置身事外。
可能很多年后,也会在某个高档的场所晚会碰上一面。
他可能会远远一睹,记起贺家这个小妹妹。
也有可能会替她做一件事,不留下姓名。
永远让温树臣这三个字,都不要和贺青池牵扯在一起。
事已成定局,温树臣重新遇上贺青池,两人又有牵扯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放手,有很强烈的冲动想跟她在一起。
贺爸爸今晚的酒,是越喝越惆怅。
到了快凌晨的时候,他再喝下去估计就要叫救护车了,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走之前,还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温树臣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只有男人才听懂的意思“晚上别折腾我闺女啊。”
温树臣坐在原位,修长手指端着玻璃酒杯,对此只是忽地笑了。
一个面容俊美干净的男人,不经意间也会笑得几分桃花相。
安静的院子里,黑夜无声侵袭着四周。
温树臣身形沉静地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低垂着头,半天都没有上楼的打算。
贺家的保姆又重新煮了一碗解酒汤端过来,然后也去休息了。
静悄悄的环境下,这次彻底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半小时后,传来了一阵细细的脚步声。
温树臣眼皮掀了一下,看到贺青池安静地站在门廊前,淡淡灯光笼着一身纤柔的睡裙,脸蛋的表情没有生气,也没有情绪就这样看着他。
半响后,温树臣专注盯着她好一会儿,慢慢的起身了。
他拿起椅座上的西服外套,脚步没有半分凌乱,走路还算是很稳的朝女人过去。
距离近的时候,贺青池抿唇开始说他“我不下楼找你,你今晚就坐这里过夜了”
温树臣伸手牵起她的手腕,低声缓缓道“你舍不得。”
听听这话,算是吃定了她性格一样。
贺青池没好气的瞪了眼过去“我是怕你把我爸喝进医院。”
“爸爸对身体健康很重视,已经上楼休息了。”
才一夜喝酒的交情,温树臣就已经改口,从客气有礼的伯父变成了爸爸这个称呼。
他叫出口没有半点违和感,嗓音低沉又好听。
贺青池一两秒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你喊我爸什么”
温树臣把她原路带回房间,关上门又上了锁。
他周身有股浓郁的酒味没有散去,就去抱住贺青池要亲近,也不回她的话。
好似那句爸爸,只是错觉而已。
“嘘我们上午八点就要回江城,早点睡。”
他薄唇贴着贺青池的耳朵低低出声,没给拒绝的机会,就把人推倒在了被褥里面。
贺青池意识沉沉沦沦的,一截雪白的手腕攀附在他肌肉紧实的肩膀上,好几次都想出声说话,又被中断,咬唇半天后,终于有机会跟他重复确定好“明天我也回江城”
温树臣把俊美的脸庞紧贴着她光洁的脖侧,薄唇一下没一下的触碰着那柔软肌肤,好似每次都很喜欢这样做,声线格外慵懒低沉“我慎重考虑过,晚上没你陪实在孤枕难眠”
这句话明显是逗她开心的。
贺青池唇角弯起笑,又很快故意压下去“你知道就好”
温树臣似乎被感染着也跟着一起低笑,未了,亲昵又温柔的用薄唇磨了她唇角几下“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拭。”
他掀开被子起身,很快又把被子给她严严实实盖好。
现在都已经后半夜了。
贺青池是真的懒得起身,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温树臣捡起地上的黑色裤子穿上,然后光着脚走向卫生间里。
过了十来分钟,他自己倒是洗了干干净净的出来。
说他酒量确实是好,今晚喝了那么多也没有见多醉。
连情绪都控制得比以前要正常了。
贺青池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裙重新躺在被子里,身体四肢还有些没力气,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眼睫毛半合着,明明很累了又不是很想就这样睡觉。
“今晚你和我爸都说聊什么,连称呼都改成爸爸了”
温树臣想了几秒,似乎在酝酿着用词说“其实你父亲应该是很喜欢我。”
“”
贺青池眼睛一闭,算了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上,两人七点就被手机闹钟给叫醒了。
楼下的保镖都已经开车在外面等候,过个几分钟,保姆便上楼来敲门,提示了一声。
温树臣应该还有行程紧密安排着,所以贺青池见他没有耽误时间,醒来就起床,掀开被子去卫生间洗漱,花了几分钟功夫,便西装笔挺地走出来。
她还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半张精致又气色不好的脸蛋。
温树臣看她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迈步走到床沿,好心提议道“不如你在贺家留到元宵节,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这句话刚落,贺青池突然睁开眼,幽幽地瞪着他说“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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