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嘤鸣撑着快散架的身子爬起床来,还得去镂月开云殿给皇后请安呢!
起的时辰着实晚了许多,也来不及用早膳了,嘤鸣抓了两块金丝雀酥,叼在嘴里便飞快叫太监抬着肩舆往皇后处去了。
赶到的时候,好在没迟了。倒是那金丝雀酥太干了,把她给噎着了,因此宫女一端上茶水来,嘤鸣就飞快便灌下了大半盏,总算给压了下去。
皇后挑眉瞅了过来,幽幽问道:“舒妃看上去很渴吗?”
嘤鸣尴尬地笑了笑,道了一声“是”。
娴妃掩唇轻笑道:“看样子今儿舒妃是起得晚了些,怕是连早膳都没好好享用吧?”
这样酸言酸语,在后宫这个女人扎堆的地方,根本只是寻常事,嘤鸣淡淡一笑,优雅地道:“多谢娴妃姐姐关心,皇后娘娘赏赐的茶也正合胃口呢。”
娴妃碰了枚软钉子,只得怏怏撇了撇嘴。
皇后端然一笑,无比贤惠地关切道:“舒妃昨夜侍奉皇上,着实辛苦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嘤鸣忙垂首,做谦恭状。
皇后笑眯眯打量着她,满脸都是贤德温厚之态,“舒妃自打入宫,便一直深得皇上喜爱,去年便生了四公主,日后也得尽心侍奉皇上,早日为皇上诞育皇嗣才是。”
嘤鸣忙道:“臣妾福薄,延绵皇嗣之事,恐怕得仰仗新进宫的妹妹们了。”说着,目光便扫过花容月貌的悫嫔,与秀贵人、怜贵人三人。其实怜贵人崔氏已满双十,比嘤鸣还要大一岁呢,只不过嘤鸣位份摆在那里,总不能管个贵人叫姐姐吧?那才是乱了尊卑呢。
皇后笑容愈发温厚得体,她打量着悫嫔娇俏的容颜,便道:“琼鸾殿也是个清凉宜人的好地方,从前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慧贤贵妃高氏的住处。悫嫔如今住了进去。说不准,过几年也能封为贵妃呢。”
悫嫔脸上却不见什么欢喜之色。高氏虽名为汉军旗,可谁都知道她是包衣奴才出身,悫嫔自是引以自傲的便是自己血统家世,如今被拿来与一个包衣嫔妃相比,悫嫔自然心里不痛快。
悫嫔起身,不咸不淡地道:“嫔妾与慧贤贵妃,岂可相提并论?”——这话乍然听着是自己比不得慧贤贵妃。可实际上是说高氏一介包衣出身的嫔妃,怎配与她这个公主之女、圣祖皇帝外孙女相提并论?!
娴妃淡淡一哼,满是傲气地道:“悫嫔自谦了,虽然你现在只是个小小四品嫔位,若日后诞育了皇嗣,封妃、晋贵妃也未可知呢!”
皇后笑着点头:“娴妃说得是。只不过悫嫔承宠也有一段日子了,怎的还没有喜讯?”
悫嫔揉着自己的手里的绢子,眉心微蹙道:“大约是嫔妾福薄吧。”悫嫔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里忍不住想。看样子真得请太医给开个滋阴的药吃着了。
皇后的目光又落在了最末席座椅上的怜贵人崔氏,眼底浮现深深的厌恶之色,可脸上却万分柔和。她关切地道:“怜贵人小产后,身子还虚弱。该好好静养一段日子才是。”
怜贵人崔氏忙起身,见了个万福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婢妾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太医也说,如今天暖和,多出来走动总动也好。”
嘤鸣打量了一眼怜贵人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许多的样子,然而青气已经褪尽,瞧着有有些精神了。暗自一算,怜贵人小产后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了。这段日子,皇帝派了最好的太医。也给她用了最好的药,而主位愉嫔也尽心照顾,所以好得倒是挺快的。
一群女人,在镂月开云殿各自欢欢笑笑地絮叨了些闲话,才各自离去了。
走出皇后的殿门外,怜贵人崔氏急忙追上嘤鸣的脚步,“舒妃娘娘——”
嘤鸣停步在肩舆旁边,看着怜贵人那有些急躁的模样,心道莫非出了什么事吗?嘤鸣正要开口询问,悫嫔却挤了过来,一脸笑靥如花:“舒妃姐姐若没有旁的事,不如去嫔妾的琼鸾殿坐坐?”
悫嫔如此盛情相邀,嘤鸣也着实没什么借口推辞,便看了怜贵人一眼。怜贵人面上虽然有些不快,但也着实不敢与悫嫔争锋,便略一躬身便退开了。
琼鸾殿中,一如早年华丽富贵,悫嫔叫底下泡了浓浓的普洱奉嘤鸣。
嘤鸣素来喜爱清淡的绿茶,即使再好的普洱茶,她喝着也总不对味道。珐琅盏中的普洱茶汤是红浓明亮,汤面儿上依稀有一层油膜,可见是年份久远的上等普洱茶了。嘤鸣不喜普洱茶过于浓郁……甚至有点古怪的味道,便只小小抿了一口便搁下了。
浓醇的味道在口齿见弥漫,吞咽下去之后,隐隐口中回甘,然而那甘中却有一丝丝……的涩味,还有一丝丝的……芳香气息——不是茶香,而似乎是某种花草的芳香,这两种味道都十分味淡,而普洱茶过于浓郁,若非嘤鸣六识过人,只怕也品不出来。
嘤鸣暗自觉得古怪,这普洱茶天然发酵既可,素来无需加什么香料,怎么会有淡淡的芳香味呢??
悫嫔瞧着倒是十分喜欢这茶的样子,吹着热气,连喝了好几口,然后笑吟吟道:“嫔妾在科尔沁的时候,就喝惯了普洱茶,倒不习惯绿茶的清香。”
嘤鸣暗想,科尔沁低处遥远,而绿茶不宜保存和运送,相对比之下压成砖或者饼状的普洱茶便是首选了。数百年下来,蒙古草原上的人也都习惯了普洱茶的气味了。
可嘤鸣满心都在思虑着那幽淡的芳香气息,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便端起来又饮了一口。
悫嫔看在眼里,笑呵呵道:“舒妃姐姐也喜欢普洱吗?”
嘤鸣笑着道:“平常倒是不怎么喝,不过妹妹这里的普洱倒是味道格外出众些,喝着倒是蛮不错的。”
悫嫔笑容灿烂地道:“这可是窖藏了二十年了普洱了,自然味道格外醇香。舒妃姐姐若是喜欢,我送给姐姐一些吧。”
嘤鸣有心查出那香味到底是什么,便没有拒绝悫嫔的殷勤,笑吟吟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悫嫔扫了一眼这座宫殿,便低声问道:“舒妃姐姐,之前住在这琼鸾殿的慧贤贵妃高氏,皇上表哥当真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嘤鸣淡淡一笑,“谁知道呢,不过,就算皇上念念不忘,她都已经死了。悫嫔妹妹又何必介怀呢。”
悫嫔轻轻撇了撇嘴角,“她那样的出身,没想到竟住得这般华丽巍峨的殿宇……哼!”
嘤鸣忙道:“有些话,悫嫔妹妹私底下嘀咕两句倒是没什么。唯独在皇上面前的时候,悫嫔妹妹可千万不要说慧贤贵妃的坏话,否则皇上怕是会不高兴的。”
悫嫔忙笑甜甜道:“多谢姐姐提醒。妹妹记住了。”
其实嘤鸣的话,也是废话。今日在镂月开云殿,悫嫔虽然百般瞧不起高氏,不照样说话极为谨慎?可见也是怕有些话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会不高兴。
嘤鸣旋即悠长一叹,面露惋然之色,“慧贤贵妃不但艳冠六宫,而且才学极好,所以才地皇上青睐。”顿了顿,嘤鸣又道:“本宫之所以能得宠,也是因为和慧贤贵妃一样,读过四书,又能写一手好字罢了。”
悫嫔入宫数月,自然也打听到嘤鸣的“才华”,自然不疑嘤鸣这番话,她低声问:“皇上表哥喜欢有才学的女子吗?”
嘤鸣笑着点头,“这早已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宫里得宠的嫔妃不少,不说远的,秀贵人的嫡出的长姐瑞贵人,论容貌之艳丽,更在本宫之上,因此刚入宫的时候,也极为得宠。可光凭容色能得宠多久?瑞贵人犯了个错,便被皇上发落冷宫,郁郁而死了。”
嘤鸣这些话,悫嫔真真听进了心里,又忍不住好奇心发作:“那瑞贵人到底犯了什么错呀?”
嘤鸣淡淡一笑,道:“据说是当初庆嫔临盆的时候,她动了不该动的手脚。也不晓得是真是假,不过本宫瞧着,怕是里头的水深着呢!”
悫嫔暗暗点头,心想,那个平日里不吭声的庆嫔,难道也是个狠角色?
嘤鸣没有再说下去,寻了个借口便告辞了。
回到长春仙馆,悫嫔所赠普洱茶,嘤鸣连续品了好几杯,隐隐已经品出几分苗头来,然而那有淡淡方向气息的东西,似乎加得很少,而二十年普洱味道太浓稠了,还真不好品析。可是联想到悫嫔多蒙皇帝召幸,却一直没有喜讯,嘤鸣隐隐便有了几分猜测。
晌午的时候,皇帝来到嘤鸣的长春仙馆,瞅见她在品普洱,便笑着问:“你不是不喜欢喝普洱茶吗?”
嘤鸣忙起身请安,笑着道:“这是悫嫔所赠,臣妾尝着味道好不错。”
可皇帝的脸却瞬间拉了下来,他急忙问:“这是悫嫔送你的普洱?!”
看着皇帝如此模样,嘤鸣惶惑地点了点头。
皇帝便一个箭步上去,将那剩下的半盏普洱茶便给倒进了一旁的君子兰花盆中,他沉着脸道:“以后别喝这些东西!!”
“为什么?”嘤鸣脸色疑惑万分,可心里不禁更加笃定了——那普洱茶中加的……应该是红花吧?
这是堕胎的一剂猛药,即使没有身孕,服用久了,也会不能生养。
“别管为什么!以后一口也不许沾!!”皇帝的表情异常严肃。
嘤鸣讷讷应了声“是”。事后,嘤鸣才打听道,自打悫嫔承宠以来,所喝的陈年普洱,都是皇帝赏赐的。嘤鸣顿时心底冷飕飕的,原来,不想让悫嫔怀孕的,竟是皇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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