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吩咐了太医好生照看嘉贵人,他则起身去正殿审问许常在。皇后、慧妃亦陪同在册,而嘤鸣则跟在皇后身旁。
许常在已经被带来了,看样子也该有个结果才是。
正殿中,许常在可怜兮兮跪在地上,一脸的疑惑与委屈。
皇帝狠狠将那盒胭脂掷在了地上,碰的一声,那珐琅圆盒直接碎得粉身碎骨,只有那一坨没用完的胭脂鲜红地掉在了地上,那样醒目。
许常在吓得顿时泪都要掉下来了。
皇帝面色阴沉,声音更是冷得可怕:“这东西,可是你送给金氏的?!!”
许常在脸上径自还有些惶惑,“这胭脂,的确是、是婢妾送给嘉贵人。”
皇帝冷冷道:“朕原只以为你礼仪欠缺,没想到竟然如此阴毒!金氏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行此歹毒之事,竟然想要她小产?!!”
许常在小脸蛋上满是错愕之色,“不、不!婢妾怎么会想要害嘉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呢?!婢妾没有做这种事情啊!”
皇后不禁叹息:“你送给嘉贵人的胭脂里加入了大量的凌霄花,那凌霄偏偏有极强的堕胎之效,这可是太医们检查出来的!”
许常在一脸的惊愕,她的目光忍不住转移到了嘤鸣身上,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嘤鸣,低低唤道:“舒姐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问着,她豆大的泪珠已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慧妃眼角一跳:“怎么许常在要问舒嫔‘怎么回事’?莫不是此事跟舒嫔有什么关联?”
“闭嘴!!”皇帝扭头冷冷地瞪了慧妃一眼。
慧妃不禁满腹怨气,心有不甘,却不敢与皇帝顶撞,只得咬牙低下头去。
嘤鸣却深深明白,她再保持沉默已经无益,便几步走到许常在身旁,朝着帝后跪了下来,“回皇上、皇后娘娘,这盒胭脂。是嫔妾年节的时候赠给许常在。前不久许常在才转赠给了嘉贵人。”
皇帝一脸的愕然与不信之色,皇后也急忙道:“舒嫔。本宫知道你和许常在交好,可是事关皇嗣,你可千万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呀!”
嘤鸣低声道:“嫔妾的确是私底下赠送许常在胭脂的,的确无档可查。嫔妾若是矢口否认,皇上与皇后娘娘必然是相信臣妾,不信许常在。可那胭脂,的的确确是臣妾赠给许常在的。至于里头为什么会加入了凌霄花。嫔妾便不得而知了。”
嘤鸣这番话有礼有节、娓娓道来,倒是叫皇帝沉默了许久。
皇后轻声道:“既然如此,臣妾觉得此事还应该继续详查才是。”
慧妃却冷笑了:“还详查什么?舒嫔也都承认了,那胭脂出自她手!方才臣妾就奇了怪了,许常在和嘉贵人无冤无仇的,着实没有理由加害她。可舒嫔就不同了,舒嫔入宫后不久,便因一个麝香枕头,让金贵人的堂兄丢了职位。可算是宿怨了!”
嘤鸣抬头直直望着皇帝:“去年之事。嫔妾并不曾与嘉贵人生了嫌隙,更遑论仇怨。嫔妾——不曾加害嘉贵人腹中皇嗣。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
慧妃冷哼一声,“舒嫔倒是很会砌词狡辩!”
皇帝听得眉头一皱。已然露出了不悦之色。皇后看着皇帝的神情,便斥责道:“慧妃!此事尚未查清!岂能一口咬定是舒嫔所为?那胭脂。既然是年节的时候就送给了许氏,保不齐便是许氏自己又加了凌霄再里头。”
许常在听了这话,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婢妾没有做那种事情,婢妾和嘉贵人无冤无仇,怎么会加害她呢!”说着,竟是越哭越厉害,整个人都成了泪人。
慧妃扬声道:“据本宫所知,这宫中只有一个地方种植了凌霄。便是舒嫔的储秀宫后殿!!”慧妃的声音格外响亮刺耳,更是以愤怒的目色直瞪向嘤鸣。厉声逼问道:“舒嫔,莫非你敢否认吗?!”
皇帝眼下一沉,眉心不由皱了几分,他忍不住问道:“舒嫔,储秀宫可当真栽植了凌霄?”
皇帝如此发问,显然是有几分怀疑她了……嘤鸣心中渐趋冷了下去,这就是一直宠爱着她的皇帝陛下、昨夜还在与她缠绵的男人!
嘤鸣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立刻毫不掩饰地道:“嫔妾的后殿中的确栽植了凌霄。只是自打怡贵人病愈搬到前头东配殿居住,后殿已经嫌少有人打理,因此想要偷偷头后殿摘取凌霄花,亦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微微沉吟,“倒也有几分道理。”
“皇上!”慧妃咬牙道,“凌霄花是舒嫔宫里的,胭脂也是她送给许常在的,就算皇上觉得尚有疑窦,想要详查,如今哪怕是为给嘉贵人一个公道,也请先禁足舒嫔再做调查。”
跪在地上的嘤鸣不禁身子一晃,若是真被禁足,岂非便坐实了是她所为?!嘤鸣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莹着泪珠仰望着皇帝:“嫔妾是冤枉的,还请皇上明鉴!嫔妾的储秀宫,时常有宫中姐妹前去,咸福宫的许常在与陈常在也是时常去。有的是人有机会摘取凌霄,嫁祸嫔妾。”
此时嘤鸣如何能看不懂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从许常在把胭脂送给嘉贵人的时候,便做好了这个局了!方才帝后责难许常在的时候,慧妃一声不吭。可刚牵出了她,慧妃便开始替许常在说话,努力想将罪名独独扣在她一人头上!!
如此可见,只怕十有八九,就是慧妃私底下收买了许氏!!
孙嬷嬷说得对,她早该防备这个看上去单纯无知的许茹芸了!!
终究是她糊涂了,宫里怎么会有单纯之人?!
若真有,也只是伪装做单纯以降低旁人的警惕罢了!!
嘤鸣眸色深深地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许茹芸:“许常在,你也从后殿摘过凌霄花不是吗?”
许常在泪眼汪汪看着她:“舒姐姐,我没有做这种事情啊……呜呜呜。”
慧妃尖声道:“舒嫔何苦为难年纪幼小的许常在?!别忘了,她可没有半分理由加害嘉贵人,反倒是你——哼!!”说罢,她朝着皇帝躬身:“还请皇上秉公处理,为嘉贵人做主!”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凝着丹凤眸子看着嘤鸣:“舒嫔,你可还有什么自辩之词,或者有什么可证明自己清白的?”
嘤鸣咬唇直勾勾望着皇帝,眼圈已经通红:“难道连皇上也不相信嫔妾了吗?”
皇帝轻轻一叹,“不是朕不信你,而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何况,你和金氏的确有过宿怨。”
嘤鸣身子一抖,于是再狠狠一咬舌尖,顿时痛得泪水横流,她撕扯着嗓子对着皇帝大吼道:“嫔妾的性情的确不够温顺和善,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要加害!!”
看着嘤鸣如此歇斯底里哭嚎的模样,皇帝心头一颤,不禁生出三分怜意:“朕……”——不会是鸣儿做的吧?当初她亦没有加害马佳氏腹中孩子。如今亦不会加害金氏吧?
慧妃见状,恨得面孔已然扭曲,她当即斥道:“舒嫔,你也太无礼了!皇上御前,岂容你大呼小叫?还有没有尊卑了?!”
皇后的声音淡淡响起:“慧妃,你何尝不是在大呼小叫?”
慧妃被皇后这话堵得一噎,生生脸色都憋红了。
慧妃咬牙道:“反正此事决计不能轻纵了舒嫔,否则日后人人学样,那还了得?!还请皇上不要因宠失度!嘉贵人此刻还在偏殿昏迷不醒呢!”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便柔声对嘤鸣道:“朕可以不禁你的足,但是接下来几日你暂且不要走出储秀宫,等待此事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嘤鸣狠狠咬着嘴唇,这和禁足有什么区别?!!
皇帝又一扫哭得可怜兮兮的许茹芸,心底泛起浓浓的厌烦,便冷斥道:“许氏也诸多可疑之处,即日起禁足!事情一日未调查清,一日不得走出咸福宫半步!”
许常在听了,忍不住再度啼哭起来,“皇上,婢妾是冤枉的!婢妾只是把舒姐姐送的胭脂转送给嘉贵人而已啊!婢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皇帝却并不理会她这幅可怜的模样,而是侧脸吩咐皇后:“就有劳皇后仔细调查此事。”
皇后急忙屈膝做万福:“是,臣妾一定会尽快查清的。”
慧妃却忍不住道:“这事儿许常在是无辜的,怎么连她也要一起禁足?”
皇后淡淡笑道:“慧妃和许常在不熟,怎的今日连番替她说好话?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事情?”
皇后这话,可真真是一针见血了。
慧妃脸色一阵绛红,“臣妾只是瞧着许常在无辜受累,着实可怜。”
“好了!!你给朕闭嘴吧!”皇帝突然吼了一句,他怒目瞪着慧妃,“到底谁无辜,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吧!”
被皇帝这般以后,慧妃吓得缩了缩脖子,愣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皇帝深深呼吸了几口,才吩咐吴书来道:“送舒嫔回储秀宫。”
嘤鸣见事情既然已经敲定,心下自是万分不敢,她红着眼圈望着皇帝:“皇上!”
皇帝侧过脸去,不再看她那双凝了千言万语的眸子。
嘤鸣的心凉到了谷底,原来皇帝的宠爱,亦不过如此。此事明摆着疑窦诸多,皇帝不可能看不到,更明摆着是慧妃的举止诸多可疑,却还是不肯相信她。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声音:“婢妾愿意相信舒嫔娘娘是无辜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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