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井华随陈树公来海沽,陈树公由刘有军接待,刘井华就交给了何贺。
刘井华提出,想跟同学聚聚。
裴福海与刘有军在一起,商议成立抗团之事,刘井华想跟路承周见个面。
但何贺告诉他,目前不宜与路承周相见。
刘井华执意要来,何贺只好带他到了这里。
康伯南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何贺相信,路承周一定会出现。
果不其然,路承周出现了。
只是,路承周的表现,何贺越看越像日本特务。
“如果我听到了关于承周的消息,还会想与他见面么?”刘井华苦笑着说。
他的目光透过窗户,再次仔细看了路承周一眼。
雄镇楼训练的往事,还历历在目,誓为革命先锋,领袖耳目的路承周,难道真的变质了吗?
“路承周从走进日本宪兵分队,到现在走出来,花了足足二十三分钟。直觉告诉我,他与那个中山良一,肯定谈了别的事。”何贺笃定的说。
“承周有没有问题,得你去证实了。既然今天不方便见面,先回去吧。”刘井华听着何贺的介绍,对路承周也有了一种厌恶感。
原本想找路承周一叙同学情,既然路承周可能是日本特务,那还是算了。
军统与日本特务,已经成为对立面。
路承周并没察觉到,对面有自己的两个老同学。
他现在只想,将日本人的计划,传递给组织,让组织赶紧通知《益世报》的负责人。
虽然快到下班时间了,路承周还和回警务处一趟,程瑞恩还关在那里呢。
路承周正要离开时,来了一位行迹匆匆之洋人,走到宪兵分队门口,用力的敲着门。
“你有什么事?”路承周正准备走,看到此人的举动,用英语问。
“这是我的,我要赶走他们!”洋人用英语说道。
“你是这里的房东?不知先生怎么称呼?”路承周惊讶的说。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位洋人应该是看到了报纸,或是听到了消息。
这处房产,成了日本特务机关在英租界的办事机关。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不太满意。
“我叫白恩,我的房子是租给一个中国人,怎么变成日本的特务机关了?”白恩一边用力拍着门,一边说。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路承周问。
“这些卑鄙龌龊的日本人,难道还敢为难我么?”白恩轻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所有中国人,在他眼里都是低贱的。
之所以把房子租给中国人,也是看了钱的份上。
现在,日本人却用来当特务机关,还拿走了自己的建筑图纸,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鬼呢。
路承周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英国人历来傲慢,自己是华人,能客气的与自己说几句话,已经是看在自己这身警服的份上了。
到警务处后,路承周去看了程瑞恩。
他并没有送看守所,而是临时关在巡捕房。
路承周之所以抓程瑞恩,确实是故意针对他。
但是,真正的原因,并非他在人群里,喊的那句口号。
路承周认为,程瑞恩的性格,不适合在英租界工作。
程瑞恩正直无私,热爱国家,痛恨日寇,对革命忠诚,这些都是他的优点。
然而,程瑞恩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冲动、直率。
如果在根据地,路承周相信,程瑞恩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干部。
但在沦陷区,哪怕就是在英租界,程瑞恩不行动则罢,有他参加的行动,几次就会暴露。
作为程瑞恩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路承周的兄弟,路承周希望,程瑞恩不要从事地下党工作。
这个,也是他要向组织汇报的。
程瑞恩应该是属于市委领导的,路承周与姚一民是单线联系的,让他命令程瑞恩转移,一点问题也没有。
“怎么样,想通了吧?”路承周隔着铁栏栅给程瑞恩递了根烟,问。
“我不跟汉奸说话!”程瑞恩接过烟,嗔恼的瞪了路承周一眼。
“有本事你别抽汉奸的烟啊。”路承周划燃一根火柴,停在了栏栅外面。
“你给还是不给?”程瑞恩夹着烟,怒吼着说。
“小子,巡座亲自给你点火,你还不知道死活?”王斯广在旁边听到程瑞恩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这小子还欠修理。
“你先下班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路承周给了王斯广一个眼神,王斯广不知道他与程瑞恩的关系,自然会错意了。
说话的时候,路承周将手伸进了铁栏栅里,程瑞恩迅速点上了火。
他在里面关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到来才发现,失去自由的滋味,是这么的不好受。
“你这样的态度,晚上是不是准备在这里过夜?”路承周拿过程瑞恩的口供笔录,翻了翻,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程瑞恩还算聪明,承认是南开大学的学生,但没有承认其他身份。
之所以参加抗议活动,也是因为日军轰炸了南开大学,并且在占领海沽后,用两车炼油,烧毁了南开大学。
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事实上,今天来抗议的,确实有不少南开的学生。
王斯广写到这里,也就没怎么问了。
都是中国人,何必为难彼此呢。
况且,路承周也打了招呼,不要送看守所,只要给个教训就行。
“你想要什么态度?”程瑞恩倔强的说。
“收回你之前对我所有的污蔑,并且郑重向我道歉,我就不将你移送看守所。如果换成别人,至少要登报公开道歉,我才能接受。”路承周望着程瑞恩,缓缓的说。
“你还是将我送看守所吧。”程瑞恩将烟头摔到地上,一脚踩灭,梗着脖子说。
“不见棺材不流泪?”路承周笑了笑。
程瑞恩这样的性格,能活到现在,是他的幸运。
英租界宪兵分队设立了,像程瑞恩这样的人,很容易暴露。
如果他进了宪兵分队,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路承周随后从墙上拿起一副手铐,让程瑞恩把手伸出来。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路承周铐上程瑞恩一只手后,正色的说。
“永远不可能,汉奸!”程瑞恩突然一口唾沫朝路承周喷来,他宁可站着死,也绝对不跪着生。
路承周头一偏,避开了唾沫,同时,将程瑞恩的另一只手也铐上了。
路承周坐到旁边的办公桌上,掏出根烟,冷冷的看着程瑞恩。
程瑞恩站着,双手铐在铁栏栅外,手缩不回去,而且铁栏栅没有通到地下,他无法坐在地上。
虽然没对程瑞恩用刑,可这样的处理,比用刑还痛苦。
“抽完这根烟,我就要回去了,你还有两分钟的考虑时间。”路承周弹了弹烟灰。
程瑞恩闭着眼睛,靠在铁栏栅上,嘴里还吹着口哨,一脸的蔑视。
“坚持,是要付出代价的。”路承周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说。
并非路承周心硬,这是工作的需要。
无论是作为朋友,兄弟,还是革命同志,路承周都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既可以让程瑞恩意识到,革命的残酷性,也可以趁机向组织提出要求,让他转移。
“承周。”
路承周推着自行车,正要离开戈登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怯声怯气的声音。
“你怎么也还在海沽?”几乎在一刹那,路承周就听出了,这是马玉珍的声音。
“瑞恩还在里面吗?”马玉珍并没有听出路承周话中之意,轻声问。
“顽固不化,关一夜再说。”路承周将身子骑到自行车上,马玉珍自觉的坐到了车后座。
路承周右脚用力一蹬,载着马玉珍离开了。
路承周找了家法国餐厅,选了个安静的角落。
“你最好离开海沽,英租界不见得安全。”路承周提醒着说。
“我还没吃过西餐呢。”马玉珍没有回答路承周这个问题。
事实上,组织上也多次征求她的意见,很多同志都转移了,她一个女同志,最好也能转移去后方。
但马玉珍想留下来,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在家门口,与日本鬼子斗。
“我也没怎么吃过,洋人的东西,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路承周是学过西餐礼仪的,只是为了不想让马玉珍尴尬罢了。
“程瑞恩明天能放出来吗?”马玉珍听到路承周也没吃过西餐,果然安心不少。
“你说,我能不放他么?但是,他的脾气得改改才行了,要不然,以后还会吃更大的亏。”路承周笑了笑,将程瑞恩目前的处境,告诉了马玉珍。
“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马玉珍嗔恼着说。
她与路承周、程瑞恩都是从小长大的玩伴,他们三人,就像亲兄妹似的。
“这是对他好,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不关几个月,出得来?”路承周不以为然的说。
路承周原本想送马玉珍回去,但她没有同意,执拗不过,才让路承周送到爱丁堡道。
可是,路承周走后,她又叫了辆人力车,朝着敦桥道方向去了。
暗处的路承周,看到马玉珍的行为,暗暗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路承周突然发现,自己家对面,多了一个饺子摊。
“来二两饺子,要猪肉韭菜馅的。”路承周将车停到摊位旁,还没落座,就招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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