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性子莽撞,冲动好斗,偏又单纯没有心眼。”
“他生在我们这般人家,若无大难时自然无碍,还可赞他一句天真率直,可如果有朝一日突生变故,他便会成为别人手里最锋利的刀,刀尖直指至亲之人。”
谢老夫人眼中带着睿智,说着话时半点没有避忌。
世家之人,容不下太过单纯的性子,更何况如谢青阳这般嫡出之子。
宣平侯府将来会由长子谢青珩袭爵,可是谢青阳和府中其他两房的儿子同样也会入仕。
谢青阳如今在府中,尚且还有人替他兜着,可要是他学不会辨别善恶,防备他人,往后与人相交时,还如这次这般被人随便蛊惑几句就会乱行事,他早晚会惹出大祸来。
苏阮其实很聪明,她既能看透之前的事情追究无意,最后会陷进死胡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谢青阳性情所隐藏的祸端。
三十鞭子,既是惩罚,也是为了让谢青阳长记性。
若不然,以她所表现的聪慧,她大可以轻饶了谢青阳,以后再缓缓图之。
以谢青阳的稚嫩,他根本就不是苏阮的对手。
谢老夫人刚才让苏阮决定时,也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此时见苏阮并无报复之心,她不由轻拍了拍苏阮的额发说道:“阮阮,你是个好孩子,祖母没有看错你。”
苏阮因为谢老夫人口中的那句“好孩子”,瞬间就红了眼眶。
上一世谢老夫人也时常会拉着她的手,叫着她“阮阮”,与她一起躲在锦堂院的屋檐后,避开柳妈妈和谢渊偷偷吃糖。
那时候她也常说,她是个好孩子,懂事体贴又好看,比府中所有的孩子都让她喜欢,可是就是这个被她视作亲孙女疼爱的孩子,却是一手毁了她最在意的宣平侯府,害得谢家家破人亡。
苏阮眼中湿的厉害,慌忙朝着旁边侧过头去。
谢老夫人先是诧异,可当看到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子时,却是忍不住心生柔软。
到底是个孩子。
谢老夫人打开腰间荷包,从里面又取了几块糖出来,递给苏阮说道:“好了,别哭了,祖母给你糖吃。”
她手心,露出几块有些搀着橘丝儿的冰橘糖出来,冲着她笑道:“见过这种糖吗?”
苏阮摇摇头。
“这个啊,是橘丝儿做的,里面加了蜂蜜,那橘丝儿选的是还未全熟的。酸溜溜的橘丝儿用糖和蜜腌渍,去掉涩味之后,才能做成糖。”
“这个是我家乡那边的才有的,味道有些酸,不过吃着会让人高兴,你尝尝?”
苏阮伸手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谢老夫人见状便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苏阮点点头,红着眼睛道:“好吃。”
……
谢老夫人并没有在碧荷苑多留,处置了那两个丫环,又罚了谢青阳后,她就让苏阮好生休息养伤,然后带着王氏一起离开,走时谢老夫人下令解了苏阮的禁足。
出了碧荷苑后,谢老夫人就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的王氏一时没留意,一头就撞了上去。
王氏“哎哟”了一声,差点扭了腰。
她连忙捂着额头后退半步,抬头就对上了谢老夫人黑的发沉的脸。
王氏心中一跳,有些讪讪道:“母亲,我突然想起来我院子那边还有些事情,就不陪您回锦堂院了,娇娇还在那边等着我,我先走了……”
“站住!”
王氏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垂头丧气的转回了身来。
谢老夫人看着她那模样说道:“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哪有半点大夫人的模样,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不知事儿,成天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生怕别人不知道跳的厉害是不是?”
“我哪有。”
王氏低声嘟囔:“我就是关心一下二弟嘛……”
“你二弟有陈氏关心,用的着你来操心?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你夫君!”
“老大有多久没去过你院子了,你自己不知道?还是觉得他再给你抬两房姨娘你也无所谓?”
“成天就知道到处窜事儿,你倒是把你大房的事情打理妥当,把老大好好看住,别下次再吵了嘴就跑来跟我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谢老夫人训的是毫不留情。
王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谢家有四兄弟,老大谢永,老二谢渊,老三谢勤、老四谢偃。
除了谢偃在外为官之外,其他三个都留在京中。
谢渊是谢老夫人亲生的嫡子,在老侯爷走后承袭了宣平侯的爵位,而老大谢永、老三谢勤则是在朝中领了闲职。
谢家这么多年虽然没出过什么情种,府中几房也都有纳妾的事情,可无论是谢渊还是谢勤,在女色方面都是十分自制。
谢渊当年就只有沈氏一人,后来沈氏走后,时隔这么多年,他也只娶了陈氏,而谢勤房中除了三夫人吴氏以外,也就只有一房小妾郑姨娘。
可谢永却跟他们完全不同。
他像是承继了谢家所有男人都没有的那份多情,府中除了夫人王氏以外,就已经有了五房姨娘,除此之外,外头还有不知道多少红粉知己。
谢老夫人是不喜欢谢永这花蝴蝶的样子,可偏偏王氏耳根子软,谢永又长着一副好皮囊,一张能说尽了情话的嘴。
前几次谢永纳妾时,王氏都会跑去哭哭啼啼,谢老夫人便帮着她。
可谁知道人家小两口回去过上一夜,王氏就被谢永哄的跟昏了头似的,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同意谢永把人接回府里,差点没将谢老夫人气个倒仰。
要不是谢永还有点分寸,没闹出什么私生子的话来,大房除了王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其他也就只有个庶女。
谢老夫人怕是早就将这两人撵出府去,让他们单过去了。
谢老夫人看着王氏就觉得烦,瞪了她一眼说道:
“娇娇年岁也大了,快到说亲的年纪,成安也进了国子监,你也该收敛点了。”
“刚才那丫环谁都不害,偏偏害你,说是受你指使,你难道就不想想问题出在哪里?”